靈韻這才知道,那蛇妖是吸食了人的精氣才法力大增。
這兩月內新隅鎮屢屢有人失蹤,想來就是那蛇妖所為。
「我是山神,護佑山中生靈是我的使命,天庭雖不許神仙插手凡人命運,但這蛇妖傷我在先,我自不會讓它繼續胡作非為。」
靈韻長嘆一聲。
可他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。
蛇妖法力增強不僅僅是因為食人精氣,它還受到了凡人供奉的香火。
「你被關進牢前,不是也被抓去嵌銅粉了嗎?」靈韻說,「他們就是靠那個傳教的。」
仔細一想,當時木牌上的雕刻紋路確實是盤桓狀的。
我問:「但這黑蛇無名無姓,來路不明,誰又會信它呢?」
「關鍵就在于此。」
靈韻的語氣逐漸沉重,「幫它害人的,還有靈山縣的縣令,陸靖之。」
我震驚得說不出話。
靈韻繼續控訴,說那蛇妖迷惑縣令,不僅要百姓日日給木牌奉香,還要給它建廟宇塑神像,為此砍掉靈山上所有的樹。
樹木漸少,花草也被伐工踐踏凋零,本就因受傷而虛弱的他,如今連一點法力都使不出了。
新隅鎮的人越來越少,陸縣令為了掩蓋實情,還放火燒山,編撰山神發怒的流言。
「那你又是為何被抓到這里的?」
一聞此言,靈韻不由怒氣橫生:
「我本以為那狗官是被蛇妖欺騙才做了這些糊涂事,便化成人形前去衙門勸誡,沒承想他未中絲毫幻術,所行之事皆發自內心!
「他當我是平民百姓,把我打暈后扔進天龍坊嵌銅粉。」
靈韻越說越氣,冷笑嘲諷,「還天龍坊?分明是見不得人只敢在地底行事的地蛇妖,居然敢稱龍比天!」
后來靈韻因反抗守衛被關進監牢,其他被抓來的女人在長久勞作中接連因銅粉中毒暴斃。
而后他們便打起外來者的主意。
「山神大人,依你所言蛇妖法力高強,那嬴大哥豈不是很危險?」
我踉蹌著站起來,「我們得想辦法出去。」
「你放心吧,自從我被關進來后,蛇妖就鉆進我的神龕里修煉,應是不會撞見嬴闕的。」
靈韻想了想,「嬴闕夜里看到的,可能是去驛館取木牌的衙役,區區凡人,嬴闕武功尚在,應不成問題。
「最壞的情況,不過就是像我一樣戳破縣令的陰謀,然后被扔過來干活兒而已——」
「不,那樣更危險!」
我焦急地打斷他,「阿……靈山縣令狡詐陰險,善于偽裝,嬴大哥未必會察覺到。」
我忍不住慌亂,「我,我應該和他說實話的……」
「哎呦你別哭啊。」
見我如此,靈韻的聲音也帶了幾分慌張,他安慰我,「嬴闕雖不曉人間世故,但他防備心還是有的,你不用這樣擔憂吧?」
我搖了搖頭,無力地癱在地上。
事到如今,我要怎麼告訴嬴闕……
阿金就是陸靖之呢?
10
我撒謊了。
嬴闕走后的第七日,阿金醒過來。
他恢復神智,雙目清明,眉宇間癡色不再。
但他并沒有像我同嬴闕所說的那樣直接離開,而是決定娶我。
其實半年相處下來,我并不討厭阿金。
從前他雖癡傻,卻有一片赤子之心。
我一個姑娘在這世道生存本就艱難,若是能有一人托付,倒也是樁好事。
于是在一個黃道吉日,我和他成了親。
從此他悶頭讀書,我賣雞蛋養家。
阿金勤奮好學,人也出奇聰明。
才用功一年就能出口成章,學問甚至超越了鎮上那位秀才出身的夫子。
李嬸子總是滿臉羨慕地看著我。
說我有福氣,借了神仙的人情,不僅住上了大房子,還得了個這樣有本事的夫婿。
我那時只覺時來運轉,老天終于眷顧我一回。
可誰知才過半年,阿金便在外面欠下賭債。
他為博春香樓的小娘子垂青,去錢莊借錢買下銀樓里最昂貴的寶冠送給她。
后為還錢,又去了賭場。
債主上門那天,豌豆黃在院子里嚇得一動不動。
說若不能還錢,就要砍阿金的胳膊抵債。
我本想狠心讓他長個記性。
但在那人手起刀落間,還是心軟下來。
最后我用房契保住了阿金的兩只手,換了一紙和離書。
阿金離開那天,我帶著豌豆黃和五只雞回到杏村的茅草屋。
臨走前他對我說:「阿扶,是我對不住你,若有朝一日你愿意原諒我,便去乾州找我吧。」
我原本以為自己已然心死,可內心深處卻仍有不甘。
阿金那樣聰明,他日若是榜上有名,我不就虧大了?
于是便打聽他的蹤跡,一路來到乾州。
誰知不追過來還好,到了乾州才得知,阿金原是潛山山匪,那日上門討債的,也不是什麼賭場老板,而是和他一個匪窩出來的兄弟。
他那天醒來后騙我什麼都不記得,其實早就記起自己的身份。
他本名陸靖之,化名陸潛,專騙女子財色。
之前因被官府追殺,逃到冀州,不慎磕了腦袋,才倒在杏村門口被我撿回家。
那日見他依舊做著山匪的營生,還以為他放棄當初對我信口開河的科考一事。
哪承想如今居然做了靈山縣的縣令,甚至幫著妖怪殘害人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