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安靜點兒!小心我給你做成腌狗肉下酒!」
老板恐嚇了一聲便和小二一起搬開了缸似的東西。
現在我有兩個選擇,要麼裝睡,要麼跑。
可我并不熟悉這里,無法像那日在鹽河鎮那樣健步如飛。
就在我思索之際,瓷器摩擦泥地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小二拖起我,問:「這姑娘看著是上品貨,值多少?」
「打聽這個做甚?我還能少了你不成?」
老板冷哼著催促,「上不上品的,到那兒也只有累死的份兒,趕緊給她丟下去。」
我被扔進方寸大小的孔洞,洞里又濕又冷。
小二手一松,我整個人便掉了下去。
迎接我的不是粗糙的地面,而是冰冷的深水。
我奮力地在水面上撲騰,緊接著就被人撈起來。
「不許叫,小心我殺了你!」
我剛被撈上岸,一把匕首便橫亙在了我的喉嚨前。
「這位大哥,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……」
「少廢話,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們天龍坊的女工,只準干活兒,不許說話!」
他綁住我的胳膊,一路牽著我往前走。
大概走了百丈余,他停腳步。
我聽見許多隱有啜泣的呼吸聲。
「這就是你的任務,若不涂滿一千個,就別想從這里出去!」
他把我按坐在地,又往我面前扔了什麼。
我摸著辨認,有一袋子圓形木牌和一碗粉末。
我沾到指尖上嗅了嗅。
是銅粉。
8
木牌上有雕刻的凹痕。
我的任務就是把木牌中心的凹痕處涂上魚鰾膠,再將銅粉鑲嵌進去。
地窖內有數百名女子,每人都在重復同樣的事。
「你!笨手笨腳做得那麼慢,涂到外面去了看不見嗎?你還想不想回家了!」
隨著一聲怒喝,一個鞭子抽過來打在我的手上,手里的銅粉就這樣撒了出去。
旁邊的女人被波及,嗚咽著要哭出來,又被守衛的一聲怒喝嚇得憋住。
「老大,她是個瞎子!」
另一年輕守衛驚叫一聲,面前人這才發現我一直用雙手辨認那些陌生事物。
他低罵一句,「春三娘怎麼回事?居然送了個瞎子過來。」
「老大,那怎麼辦?她礙手礙腳,做得又慢。」
「先把她送地牢里關起來,再等主人發落。」
我就這樣被關進陰冷潮濕的牢房。
過去十七年,我還從未遇到過如此離譜的事。
我扶墻站起,順著墻面摸到了木欄桿,上面綁著鐵制尖刺,痛得我渾身一抖。
「離那邊遠點兒,那上面都是鐵刺。」
幽怨的聲音冷不丁從牢房角落傳來,我嚇得貼緊了墻壁,警覺問:「你是誰?」
「區區凡人還不配知道我的名諱!」
那少年語氣傲慢,卻又帶著一絲哭腔。
我循聲移步過去,他立刻叫停:「住腳,別靠近我!」
「好,我不靠近,你也是被抓來的嗎?」
我輕聲問他。
「不然呢?我還能在這里休假不成?」
那人哭著抱怨,「本來被關就煩,現在又進來一個人,老天還讓不讓我活了嗚嗚嗚……」
他哭得極為傷心,我也不知該怎麼安慰他,便坐在離他很遠的地方沉默著。
說起來,也不知道嬴闕有沒有回驛館。
我夜里睡得太熟,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,想來應是見到了上街抓人的妖怪后追出去了吧。
地窖里陰風陣陣,時不時傳來滴水聲。
「你怎麼這麼淡定?」
不知他哭了多久,我聽到他悶聲問我。
「慌張也沒有用呀,還會嚇到自己。」我如實回答,「不如靜下來好好想想,萬一有出去的辦法呢?」
「你這人真怪!」
不知為何,他突然激動起來,「你看著年紀也不大,說話倒是老成,被關進來也不哭不鬧,顯得我那麼可笑!」
「我沒笑你啊。」
「你心里在笑!」
他又嗚嗚哭了起來,「反正我就是這種沒用又膽小的人嗚嗚嗚……」
我:「……」
完全溝通不了。
其實并非我淡定。
雖然如今遭遇離譜,但我自小就活得坎坷,連算命的看了我的相后都直搖頭。
經驗告訴我遇事慌亂是沒用的,而且還有可能錯過唯一的生機。
少年啜泣不停,我開口安慰:「小公子別怕,我有個朋友還在外面,我留了線索,若他發現一定會來救我們的。」
「你別做夢了,這鎮上的女人都被抓進來嵌銅粉,男的都被抓去砍樹建祠堂,你那個朋友被抓來也是遲早的事。」
「才不會,他是神仙!」
「神仙?」
那人突然止住哭聲,忙問,「他是誰?叫什麼?」
「他叫嬴闕,曾經斬了我們村的巨大河妖,雖然因為歷劫沒了法力,但他還是很厲——」
「嬴闕?真的是嬴闕?!」
不等我說完,他突然走到我面前。
「我也是他的朋友!」
他道,「我叫靈韻,是這里的山神。」
9
打死我也沒想到原來傳說中的山神居然在這里。
靈韻得知我相識之人是嬴闕后,也不再回避我,還坐在我旁邊同我倒起苦水。
據他所說,半年前靈山來了一只黑蛇妖,企圖代替他占山為王。
但因道行太淺,被靈韻一招制服。
黑蛇元氣大傷,靈韻不忍奪其性命,便好心放它一馬。
誰知這妖不僅不知感恩,待傷勢恢復又反咬一口。
蛇妖突然增強的修為令靈韻疑心大起,遂化成人形,跟蹤蛇妖一路跑至縣衙。
它化作曼妙女子進了衙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