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介孤女,無依無靠,很可能就是下一個被送去獻祭的。
于是我才決定和半年前從村門口撿來的阿金成親。
阿金雖然癡傻,但老實本分,而且他長得俊俏,就是在家里擺著觀賞我也不算虧。
可他如今昏迷不醒,眼看后天就要舉行祭祀大禮。
「阿扶,區區妖怪你怕什麼?你面前站著的可是神仙!」
嬴闕安慰我之后,二話不說就提劍去了河畔。
那河妖自封河神,身長六七丈,泥鰍似的模樣,一張口滿嘴獠牙。
同它相比,嬴闕仿佛只是它腳邊的一塊清秀的頑石。
一番鏖戰后,嬴闕大獲全勝。
彼時他白衣濺血,佇立于風中,對著遠處躲在草叢的我大喊:「阿扶,我通過了天道的試煉。
「砸了你的房子和郎君是我抱歉,待我回去后,定補償于你!」
他話音剛落,又有十道天光灑向大地,匯聚成一道天梯。
我就這樣看著他沒入云端不見蹤影。
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人們口中說的神仙。
恐怕也是最后一次。
4
時隔三日,我終于吃上了一頓飽飯。
嬴闕出手大方,請我去鎮上最大的酒樓吃飯。
豌豆黃興奮地在他腿邊轉來轉去。
之前跟著我受苦,只能撿路邊的剩飯,現在吃到雞腿,整條狗都恢復了元氣。
「抱歉啊嬴大哥,你當時送給我的房子,房契被我弄丟了。」
酒足飯飽后,我十分慚愧地對他說。
「這有什麼抱歉的?送給你就是你的,至于見了我就跑嗎?居然連豌豆黃都不要了。」
豌豆黃在桌下贊同地「汪」了兩聲。
我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嬴闕無奈嘆氣,「鎮上的房子沒了,不是還有杏村的草屋嗎?你怎麼會無家可歸?阿金又去哪兒了?你的眼睛是怎麼瞎的?」
他一連問我好幾個問題,我一時不知從哪兒答起。
思考良久,我才回答:
「村里著火把草屋燒了,我眼睛就被熏壞了,沒錢治病才流落街頭,至于阿金……」
我猶豫了一下,「他走了。」
嬴闕一怔:「什麼?」
我意識到他會錯意,連忙解釋:「他沒死,你走后沒幾天阿金就醒了,醒來后人不再癡傻,還想起家住哪里,我就讓他回家了。」
細細想來,當初嬴闕說的補償應該是有兩個。
一個是鎮上最大房子的房契。
另一個就是治好阿金的癡傻吧。
果不其然,嬴闕聽后急得站起來:「我給他玲瓏心是為了讓你和一個健全的人成婚,從此生活富足生再幾個健康的小孩兒享天倫之樂,你們凡間不都說報恩要以身相許嗎?你把他撿回家還細心照顧,他怎麼說走就走?」
「這……也不能這樣說吧。」
我坦言,「感情本就不能強求,就像嬴大哥你今天請我吃飯,我說要以身相許來報答你,你會答應嗎?」
嬴闕霎時被噎住。
我摸了摸豌豆黃的頭,「看」向嬴闕笑道:「嬴大哥,謝謝你請我吃飯,可惜我也沒什麼能報答你的,就……給你磕個頭吧。」
說著,我便跪下叩首。
嬴闕嚇了一跳,連忙伸手攔我。
「磕什麼磕,萬一我折壽怎麼辦?」
「折壽?你不是神仙嗎?」
耳畔傳來他一聲嘆息。
「我此次下凡是來歷劫,天道收了我的法力。
「阿扶,我現在同你一樣,是凡人。」
曾有老者給我講過故事。
說神仙歷劫當先入輪回,以嬰孩之軀來到世間,歷經人生八苦后才能重回仙界。
但嬴闕卻和三年前沒什麼區別。
他本人也摸不著頭腦。
猜測或許是此劫兇險,掌司命的卯日星君才給他放了水。
我惴惴不安問:「那要是……沒渡過這劫該怎麼辦?」
「那就繼續留在人間直到渡劫成功咯。」
嬴闕輕笑一聲,「之前有人打碎了玉帝的琉璃盞,被貶凡間歷劫九百年,還有一位神仙,幾千年前就開始歷劫,到現在也沒回去,所以不算什麼大事。」
我無比驚訝,看來神仙也不容易啊。
「阿扶,我現在是凡人之軀,沒辦法像醫治阿金那樣讓你眼睛立刻復明,但不論如何我一定會治好你。」
嬴闕的聲音是那樣堅定,一如當年得知河妖作亂,便立刻決定只身前往伏妖時那樣堅決。
我鼻尖有些酸澀。
強忍下那股悲傷笑著拒絕:「不必了嬴大哥,你這次又沒弄壞我什麼東西。
「而且比起我雙眼如何,你還是先顧好自己比較重要吧,不是說那場劫難很危險……」
我話未說完,一只溫暖的掌心覆上我的眼睛。
嬴闕嚴肅道:「這次不是為了什麼補償。
「我幫你只是因為你是阿扶而已,不行嗎?」
5
嬴闕懂得醫術。
為我把脈時,他久久不語,又在我轉身后重重嘆氣。
其實我也隱隱感覺自己很難復明。
當年離開杏村,我用盡最后一點積蓄去鄰鎮找了當地最好的大夫,當時給我的答復是很難治愈。
或許是我足足拖了三年的緣故,時至今日已經不能再重見光明了。
嬴闕沉思一晚,決定帶我去靈山。
他說靈山上有一種螢妖,食之可明目,或許會對我有效。
而且靈山山神是他的故友,說不定可以請求她用法力來幫我治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