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后我們開始商討沈家的下場。
我說:「沈丞相貪污受賄的證據我會交給霍泊予,由他出面,而沈如鳶那邊,再給她下一劑猛藥。」
「景王妃名節被毀,深受景王厭棄,眼見新人入府爭寵,嫉妒悲憤之下,竟刺殺了景王……這出戲如何?」
陸逐光只是垂著長長的眼睫,低應道:「好。」
沉默片刻,他忽然說:「揭發沈相的事,我亦可做。」
我笑了下,拽著椅子拖行至他面前。
而后不顧他的閃躲,抓住他的雙手,笑道:「我知陸大人本事非凡,但我舍不得大人勞累呀。」
「阿陸,你瘦了許多,為朝廷辦事很辛苦吧?等處理完沈氏父女,我希望,你能找個機會脫身。」
陸逐光忽地抬頭看向我。
我慢慢收斂起笑意,神情認真道:「趁現在皇帝對你的忌憚還不深,趁皇子奪位還沒開始,給自己留條后路吧。」
自古宦官都沒好下場。
不要再像前世一樣,為我披荊斬棘,沾了滿手的血。
最后笑著死在我面前。
前世我拼盡全力都沒能保下你,這一世,終于有了機會。
「你要好好地活著,然后,和我白頭偕老,知道嗎?」
陸逐光骨肉勻稱的修長手指顫了顫,而后,他看著我。
語氣堅定地對我露出笑顏:「我會好好活著,然后,守護小姐,直至小姐再覓良人,兒孫滿堂。」
18
明明他說這話時眼神都是痛的。
卻還要對我笑。
仿佛這樣就能將我推遠。
然后他重新退回那個陰暗的角落,繼續恪守他那不知所謂的底線。
我也笑,笑著說:「好啊。」
果然就見他瞳孔微顫,笑容變得苦澀勉強。
他仿佛一刻都待不下去了。
起身就想向我告退離開。
我趁機猛地拽他一把,仰頭湊了上去。
一個并不怎麼溫柔的吻,印在了他微涼的唇瓣上。
陸逐光瞬間瞪大了眼睛。
我捧著他的臉,趁他渾身僵硬來不及反應,又在他唇上蹭了蹭。
方才笑著說:「陸大人說所甚好,等我當了寡婦,便和你長相廝守,我們可以領養一個小孩,男女都好,再把她們養大,兒又生孫,子孫無窮盡也。」
陸逐光沒有再舍得把我推開。
但他的眼眶是紅潤的,眼里欣喜和悲痛交織。
他啞聲說:「你還年輕,又如此明艷聰慧,未來還有無數青年才俊等著你挑選,而我只是個……閹人。」
「阿姝,我不值得。」
終于肯卸下心防了。
聽他這樣說,我反而松了口氣。
我環抱著他的腰身,笑著道:「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,今日一見,果真如此,你是不是忘了?我可是個,克夫克父,克姐克母的大喪星?」
「這樣的事實,很容易查證,屆時又有誰敢來娶我?」
「且我喜怒無常,心腸狠毒,殺伐果斷,換了旁的男人,只怕在我手里活不過一個月,那多無趣。」
「也只有你陸逐光,讓我殺人你遞刀,我闖禍你收局,自小便與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。」
「陸大人行行好,就當為百姓做件善事,將我收了去吧,可好?」
「……」
陸逐光忍不住被我逗笑。
他終究是抬起手,緊緊回抱住了我,「若是你日后后悔了,也來得及。」
我立刻扭頭又在他臉上啄了一下。
「嗯,后悔沒早點親你。」
陸逐光臉上的緋紅,逐漸染透了耳根。
他自暴自棄,再也沒能說出什麼旁的話來。
我們的動作都很迅速。
沒過多久,沈相倒臺,數罪并罰,判處秋日斬首。
而沈如鳶也因為刺殺景王,被關入了大牢,結局難逃死罪。
我去牢里看沈如鳶,還帶了一盒杏花糕。
此時的她,已經全身潰爛,瘙癢難耐,忍不住地去抓撓。
看見我,她眼里頓時亮起希望。
她猛地爬起來,抓著牢門,興奮地喊:「沈青姝!不…妹妹、妹妹,我們都是沈家女,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,你救救我,你快救我出去!」
我看她神態癲狂,已經是有些神志不清了。
我故意把一碟子杏花糕,全都倒在地上。
而餓狠了的沈如鳶,竟然也抓起來就狼吞虎咽。
比之前世,我贏得太容易,反而有點遺憾。
偌大的牢房里,只有她狼狽咀嚼的聲音。
我輕聲問她:「你還記得陸逐光嗎?」
無人回應。
又或許,連她自己也早已記不清。
19
七年前,她因厭惡我們這突然出現來與她搶奪父親的一家子。
特意派人去老家查我們的底細,想抓到我們什麼把柄。
卻誤打誤撞,遇上了家中一少年仆人離鄉。
聽聞那少年獨自入京,原本是打算去參加科考的。
但沈如鳶歪心思一起。
便讓下人,故意把他哄騙到了設立在宮外的凈身房。
少年無權無勢。
等他發覺不對,想要逃的時候,已經來不及了。
于是。
一個極有可能沖榜狀元的少年天才,最終淪落為一代權臣宦官。
最可笑的是,施害者已經絲毫不記得他了。
臨走時,我給了獄卒重金。
讓他千萬看好沈如鳶,不要讓她輕易就死了。
她應該繼續茍活在這世上。
享受著身上的毒素無時無刻不在帶給她的痛苦。
而死之前也要再受一遍凌遲之刑。
方對得起我那,皎潔如玉的少年公子。
最后就只剩一個霍泊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