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,才抓著我的手腕,哽咽說:「姐…娘親、娘親她……她死了……」
我沉默無言地看著他。
這件事,我也早就知道了,就在上輩子的今天,他來找我的時候。
沈氏有孕,冷落他,把他趕去了偏院。
他就懇求嫡母,讓他見見自己的娘親。
自我們被接入沈府起,母親就被迫搬去了偏院,和我們分開住。
沈氏以母親為要挾,逼我們聽她的話。
一年只有偶爾幾次,才放我們見上一面。
而我們最后一次見到母親,是在兩年前。
沈氏有孕,喜不自勝,被弟弟糾纏得煩了,就干脆告訴他。
我們的母親,其實早就死了。
僅僅是因為她已經有了兩個孩子,沈氏不想她再承寵受孕。
便派人將她,投井淹死。
我抬頭看向遼闊無際的天幕。
那天上一輪圓圓的月亮,就好像井里的月亮。
噗通一聲,烏云遮掩,水波蕩漾。
我安撫弟弟,輕聲對他說:「娘親不能一輩子保護照顧我們,所以,我們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。」
他止住了哭泣,用力擦了擦通紅的眼睛,然后握緊了我的手。
像個小大人一樣,鄭重說:「…姐姐,以后,我一定保護好你。」
我笑了下,隨手擦去臉頰上的水漬。
忽然想到了什麼,我問他:「阿枕,你想去參軍嗎?」
今年秋,敵人會犯我邊界,霍泊予將領兵回北漠。
而軍中出了奸細,作戰計劃泄露。
他將會在這一場戰役中重傷,命懸一線。
是褚飛韻替他擋了致命一箭。
那些傳說褚飛韻是敵國奸細的流言,也就此停歇。
上輩子,我被留在了將軍府里,受盡老夫人磋磨。
而這一次,我準備和他們倆一起去。
12
很快到了入秋,果真戰事四起。
我去求了老夫人。
以親近霍泊予和必定懷上子嗣的承諾,讓她松了口。
霍泊ṱúₜ予聽說這件事,完全是不贊同的。
他皺眉道:「你可知北漠苦寒,危機四伏,飛韻會武,足以自保,而你身嬌體弱,過去了也只會為我添麻煩。」
我嘆了口氣,說:「將軍放心,青姝亦有自保的法子。」
「實在是娘她……我留在府中,只怕徒惹娘煩憂,還請將軍憐惜。」
老夫人催生的架勢,實在太大。
霍泊予也曾被她逼得不得不在我房中留宿幾次。
只不過,每次我們都是分床睡。
他的意志不是沒有過松動的時候。
畢竟,我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媳婦,他對我,也早已沒有了最初的厭惡和輕蔑。
但每次,我都會刺激褚飛韻來爭寵。
鬧得他不得不繼續為他的心上人,守身如玉。
最后,霍泊予還是同意了,讓我跟隨他一起去北漠。
在褚飛韻找上門來挑事前。
我就找好借口,離開了將軍府。
茶樓的雅間已經備了上好的茶水和點心。
而我要見的那個人。
他躑躅于屏風后,不肯出來相見,只影影綽綽留下個模糊的身形。
被我用眼神,細細描繪了無數遍。
或許是我盯他太久,沉默得讓氣氛都變得有些詭異。
陸逐光不知所措。
終于隔著屏風,向我行了個禮,啞聲開口道:「小姐…」
我笑了聲,步步緊逼,「既然還當我是小姐,為何不肯露面?」
陸逐光無言片刻,終是垂眸從屏風后走了出來。
如松似柏,如云如亭,正是我年少時期待過無數次的美玉君子模樣。
可他始終低著頭,甚至撩袍就要朝我下跪。
我立刻斥道:「不許跪!」
他便頓時僵在那,而后撇開頭,正欲開口。
我強忍著濕潤的眼眶,怒道:「也不許再自稱奴!」
「陸逐光,我從來沒有嫌棄過你的身份。」
「從前是,現在也是。」
哪怕我曾是富家小姐,他只是個被我隨手拯救的奴隸。
哪怕我如今是丞相之女,而他現在……
是個宦官。
我都不介意。
我只是很心疼他。
「你的賣身契我早就還給你了,而我家的恩情,也不需要你付出這麼大的代價,來回報。」
我走近他,有些悲痛道:「不是讓你離開嗎?去行商,去科舉,去做什麼都好,為什麼……還是跟過來了?」
上輩子至死也不敢吐露過的話,到今天,終于說了出口。
陸逐光不敢看我,他低聲道:「小姐救命之恩,夫人養育之情,奴…我無以為報。」
似是扛不住我的追問,他立即轉移了話題。
「我按照小姐所說,派人做了杏花糕沿街叫賣,果然被沈如鳶買了去,此后沈氏母女吃上了癮,我一點點將藥量加劇。」
「昨日,沈家傳來消息,沈氏流產了,腹中子初具人形,是個男胎。」
沈如鳶當然沒事,只不過以后再不能生育而已。
她們想查,但陸逐光做得很干凈,半點痕跡都沒留下。
甚至還買通了給沈家看病的大夫,宣稱,沈氏是因為孕期對杏仁類的食物敏感。
而她長期吃杏花糕導致得了癮疹,才流產了。
沈氏悲痛欲絕,沈父也怒不可遏。
沈如鳶百口莫辯,被罰在房中,抄三千遍經書悔過。
我只覺得,這懲罰還是太輕了點。
于是我對陸逐光說:「嫡姐早已及笄,這婚事,也該提上日程了。
」
13
我幫沈如鳶物色了一個很好的人選。
當今圣上親弟,景王。
雖然他年已經三十,但身材相貌都并不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