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對這個小師叔,只有那十年人間的記憶。
為避免暴露,還得藏著原來的習慣。
偶爾隨手將茶塞他手里,我只能搶救似的雙手捧著茶盞。
諂媚笑道:「師叔辛苦了,您趕緊喝杯茶,休息休息!」
原來是盲人關懷,現在倒顯得我很狗腿。
狗腿也不是不好,領導長輩明顯很吃這套。
小師叔的冷臉熱了許多。
正打坐呢,一睜眼便看見小師叔湊到我身旁。
手里拈下一片落葉,隨手放到了旁邊。
「樹下風大,回屋吧。」
引仙樓不大適合住人,晚上冷清了些。
所以,小師叔將我帶去了他的院子。
年輕有為又輩分大,住的地方是真舒服。
后院還有一汪靈泉。
小師叔總是盛情邀請我去泡泡,說是利于恢復記憶。
可那靈泉冒著靈氣,一靠近就凍得我瑟瑟發抖。
我的身體我清楚。
這部分神魂的缺失,肯定補不回來。
等掌門師叔徹底放棄,我就可以不用治了。
14
「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。」
華弦抱著掃把,沒頭沒尾地看著我感慨。
她剛回來,就被派去掃山門。
我去找她聊這段時間的事,順便給大黑送醬骨頭。
聽到華弦的吐槽,我有些懵。
「他眼睛不是治好了嗎?」
「其實小師叔人也挺好的,這醬骨頭還是他想法子做的。」
「原先忘記了,大黑追著我攆了好幾回,還好小師叔會做。」
華弦不語,華弦冷笑,華弦抱著掃把不知道在想什麼。
「師姐,你的名字下凡后也沒改過吧?」
我呆愣了一瞬,后知后覺地開口。
「他又看不見,重名很正常……吧?」
華弦眼神平靜,嘴角帶著機械的微笑。
一種鋪天蓋地的尷尬,好像螞蟻在往我身上爬。
喂大黑的醬骨頭,被我一股腦塞進了大黑嘴里。
兇惡的守山獸,此刻眼神清澈地看著我。
大黑不明白,剛剛還溫柔幫他撕肉的大師姐,為何突然變臉。
「……恍然想起,我Ṱű₎人間好像有點人情債沒還。」
順手在大黑腦袋上擦了擦手,我準備直接下山。
再不下山,我的腳趾能把山門摳成鏤空!
「池雨微!」
不知何時,長亭站到了我身后。
平時神情淡淡的臉,此刻帶著鮮明怒意。
被熟人叫全名,那你就要當心了。
下意識看向小師妹,她早就踩著掃帚飛遠。
本命靈劍都沒召出,看來是真的很急。
「哈哈,我可以解……」
還沒看清楚長亭的臉,我眼前一黑,直直朝他懷里倒。
15
長亭把我拍暈了。
再次醒來,我腦瓜子嗡嗡疼。
一根銀鏈環在腳踝。
上面的禁制,比栓大黑的還多。
這話本看了千百遍的情節,真沒勁啊。
銀鏈沒有栓在床上,只是限制活動范圍。
長亭在池子里,只看得見后背和光潔的脖頸。
一生氣就泡涼水澡,也不知道什麼毛病。
心理建設了半天,走進池子我又后悔了。
水好冷,寒氣往骨子里鉆。
本想陪他坐坐,好解釋一番。
這水是真的坐不下去。
「好,好涼,上岸,聊,聊聊吧。」
長亭睜開眼,又變成了雙眼無神的樣子。
眼里的血紅,和十年前遇到他時一樣。
他站起身,把我嚇得往后躲。
「不,不行!」
回憶起了什麼,我趕緊往岸上走。
要讓我泡這水,我真要鬧了!
腰被環住,長亭撈起我扔回岸上。
他俯身按住我的肩,水順著頭發流到心口,凍得我一激靈。
「什麼人情債?」
「盧佑樘那個狐媚子!」
「還是……你早死的心上人?」
沒想到,他居然還記得這茬。
盧佑樘都能反應過來,走前還罵我是個沒心肝的。
他卻信了!
「哪有心上人?我胡說八道的你也信!」
他的表情顯然不信,低頭堵住了我的嘴。
頗為哀怨地開口。
「你嘴里有幾句真的?」
「說過喜歡的是我,那便只能是我。」
「往后,也不許變。」
長亭這回是真生氣了。
身下的白玉磚都被我捂熱,他卻還是沒放過我。
……
番外 1 饕餮視角
1
似乎是那一戰后,我一直無法大規模驅動體內靈力。
階層雖高,卻只是個勉強打得過低階妖獸的修仙者。
只能像初入仙門的修者那樣,慢慢提升修為。
門派里的長老們輪番探查,都看不出什麼問題。
原本想就這麼算了。
但當年與兇獸饕餮一同掉入忘川裂隙,我出來了,饕餮卻不知所蹤。
掌門有些憂愁,而我腦洞一開。
「掌門師叔,你說,會不會是饕餮變成了我?」
「而我……早就死了~」
掌門師叔抖了一下,驚恐地望著我。
我咧嘴一笑,舔了舔牙齒。
「嘿嘿,逗你玩呢。」
掌門師叔冷著臉,拂袖而去。
「我派鎮壓數萬年的兇獸,那氣息我比誰都熟悉,真是胡鬧!」
2
祖師爺的忘川水鏡被翻出來,擦得锃光瓦亮。
這鏡子,原是忘川河岸的一塊水晶。
將活物的一部分放在鏡中流轉,便能顯現今生。
忘川水,三界事。
記憶會消失,但歷史不會。
掌門師叔的意思是,放棄治療,但要看看我那三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。
「雨微你放心,我和眾長老還有你的師兄弟,都會保證你的安全!」
巨大的忘川水鏡被安置在引仙樓,有實力的同門都被叫了過來。
事關前掌門的關門弟子和上古兇獸,這事不得不重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