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想著怎麼應付,他卻突然收了聲。
「……因為常廷。」
「是嗎?」
表面上云淡風輕,攥著空杯的手卻指節發白。
我轉了轉杯子,忽然有了主意。
「唉,我沒唬你,我確實有位心上人。」
「他救了我兩次,一次是相遇,一次卻陰陽兩隔。」
「他說要開個茶樓,卻在來南安時……」
我點到為止。
撫摸著臉上的傷,又側過身假裝拭淚。
就算他愿意娶寡婦,但他拿什麼跟死人爭。
盧佑樘有些意外,我這個悍婦居然還有這麼一段故事。
見我哭了,瞬間無措起來。
「雨微,我……是我唐突了!」
「但我要去京都了,你可愿隨我同去?」
「你獨身一人又帶個瞎子,作為……朋友,我也不放心啊!」
盧佑樘還是失魂落魄地走了。
若是個普通女子,拒絕太傅之子的好意確實可惜。
但我是修仙的,可牛了!
6
我拿常廷是真沒辦法。
本就沉默寡言。
生起氣來不愛說話,我一忙也發現不了。
拿著熱好的吃食,我敲了敲他的房門。
沒人應聲,我直接推開門。
屏風后燭火已滅。
我摸索著走到他床邊,想把人揪起來吃飯。
一摸被褥,卻是空空如也。
走到浴桶旁,水涼了卻也不見人。
水面上摸不到人,我的心也涼涼的。
拽著袖子往水里薅,摸到的東西也涼涼的。
嘩啦!
一陣水聲后,常廷面對著我坐了起來。
桌上的燭光微弱,隱隱約約看得見他結實的肌肉。
我的眼睛亮了亮,將腦補的謀殺案拋到九霄云外。
那雙無神的眼睛,似乎在看我。
「活著啊,嚇我一跳。」
「起來吃飯。」
轉身想走,卻被他從身后抱住。
潮濕溫熱的身體貼在身后,我動彈不得。
「冷。」
我尷尬地笑著,推他也不是,不推也不是。
「冷就去穿衣服,我又不是棉衣。」
我掙扎了一下,他卻抱得更緊。
像抓住了救命稻草。
長嘆一聲,我放棄掙扎。
「想問什麼,說吧。」
常廷聲音沙啞,還真敢問。
「你,喜歡我嗎?」
好小子!
問題有點犀利了!
一瞬間的沉默后,常廷松開手又滑到了水里。
我哭笑不得,又伸手把要死不活的常廷撈起來。
「我不回復,你就淹死自己嗎?」
常廷又不說話了。
抬手將屏風上的毛巾取下,我將他的頭發撈出來擦干。
「你要想清楚,現在的你都不知道我長什麼樣。」
此世仙凡割裂,而凡人的壽命不過須臾。
我不知道該怎麼向他解釋。
他摸索著抓住我的手,將臉放在了掌心。
微微抬頭,固執地問。
「你喜歡我嗎?」
那雙素來冷淡的眼,此刻盛滿了期待。
「常廷……」
「我非常人,最多……可伴你白頭。」
我總不愿去想那時候的事。
所以,在常廷如此詢問下,無法狠下心來。
左右不過百年,許他白頭又何妨。
7
「所以現在是喜歡我的,對嗎?」
常廷突然起身,我著急忙慌地抬頭,防止看到什麼不該看的。
不知道他到底在糾結個什麼?
明明是他表白,為什麼要我說出口?
太尷尬了呀!
沒等我回應,常廷的手便撫在了我脖子上。
只見他眼中帶著霧氣,冰涼的唇瓣落在了臉頰、嘴角、脖頸。
嘩啦!
又是一陣水聲。
我坐在浴桶里,被涼水激得打冷顫。
下意識地往常廷的身上靠。
他的臉離我不過半尺。
稀碎的發絲垂下,像一只發狂的獸。
我心如擂鼓。
想推開他,摸著他的胸膛卻不好意思下手。
常廷將我的手放在心口,胸腔里的心臟在瘋狂鼓動。
「我心悅你,你可知道?」
「既然不討厭,我想知道你喜不喜歡……」
說著,一只手便緩緩從水中探入。
……
「雨微……」
「……喜歡旁人……」
「別……離開……」
聽不清夢中呢喃細語,我迷迷糊糊翻了個身。
8
我時常鄙夷,自己是個嘴硬、心軟、身體老實的。
這一夜沒睡好,晨起卻神清氣爽。
常廷是個雙修的好苗子。
要是往修仙路上靠一靠,必是個長壽的。
我琢磨著,過幾年掙夠錢就帶他隱居去。
若讓旁人發現我容貌不老,那可就麻煩了。
那晚以后,常廷變得極其討嫌。
正忙著呢。
還特地跑來拽拽我的手,借著擦汗摸摸我的臉。
但凡讓他曉得,盧佑樘哪天來喝茶。
他又要滿臉被始亂終棄似的,琴都彈得幽怨三分。
好在,生氣再也不會憋著。
晚上總是要用點力氣,發泄出來。
真搞不懂,我一個丑女有什麼好稀奇的。
不過是個有點錢的丑女罷了。
9
「嚯!」
「師姐你商業奇才啊!」
眼前姿容嬌美,卻穿得滿身英氣的是我的小師妹。
在大街上遇到,順道帶她去吃了頓飽飯。
她一手拿著剛打包的豬肘子,一手拿著烤雞腿。
我有些感慨。
「門中竟落魄至此,華弦你怎麼餓成這樣?」
華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「沒辦法嘛,我游歷經費花完了又不想回去,只能……」
「不過!師姐我居然找到你了!你都不知道,這三百年沒你我過得有多苦!」
「你收拾收拾,咱明早啟程回家!」
我腳步一停,華弦還吭哧吭哧地吃著雞腿。
「三百年?」
她的嘴里包著雞腿,看著我確信地點頭。
「對啊,差不多三百一十年,話說師姐你為啥一直沒回去啊?」
「小師叔的引魂鐘敲了兩百多年,一點動靜都沒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