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有尷尬癥。
表白被小師叔拒絕后,我尷尬發作,連夜下山歷練。
一不小心在人間把自己摔失憶了。
我記得所有人,唯獨忘記了小師叔。
因為,真的太尷尬了!
1
溜出行云山后,我失足掉到了凡間。
不小心摔到了腦子,在凡間一待就是十年。
沒傻。
餓了知道吃飯,下雨知道往家跑。
就是失憶了。
我記得我是仙山弟子,自己的師父前些年飛升了。
記得照顧我的大師兄,近年入門,嬌小可愛的小師妹。
甚至記得看門的大黑,出門時答應給它帶人間的醬骨頭。
但唯獨想不起一個人。
那是一個不可名狀之人,一想就會頭疼。
因為一去想,我就忍不住捂著臉尷尬撞墻。
雖然不知道是誰,但內心深處的潛意識告訴我。
別想了,好尷尬啊!
2
人間的生活很平淡。
平淡到我慢慢靜下心來修煉,甚至找了個和我雙修的。
撿到常廷那日,是個雨天。
天色漸晚,淅淅瀝瀝的江南雨又連綿起來。
他沒撐傘,呆呆站在墻邊。
墻上的花藤遮不住雨,他只能垂著頭。
我猜他是個傻子。
看見長什麼樣子后,見色起意上前搭訕。
「小郎君沒有傘嗎?」
他遲鈍地低頭看我,雙眼泛著詭異的紅。
那雙眼睛應該是很漂亮的,現在好像有些聚焦不起來。
我突感一陣惡寒,有些后悔。
「原是個瞎子……」
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,我心虛地抱怨。
正要挪走,卻聽見他嗓音沙啞地開口。
「姑娘,可否討口水喝。」
雨更大了。
3
常廷不傻,但確實是個瞎子。
看不見好啊!
看不見就不知道,我見色起意時笑得多猥瑣。
與一個瞎子相處,人都松快許多。
我找郎中給他看了眼睛。
他的眼睛漸漸褪去駭人的紅色,可還是看不見。
我開了個茶館。
便留他在鋪子里彈琴,沒事兒就杵在那給我養眼。
他琴技高超,為我招攬了不少文人雅客。
開茶館的第五年,我的茶館在南安城小有名氣。
鄰居王大娘要給我介紹相公。
是個金盆洗手的戲子,生得一副好模樣。
還很有錢。
愿意把隔壁的鋪子買了送我,給我擴張茶館。
「雨微啊,你也不小了。」
「這人雖然是個戲子,但模樣條件也很不錯。」
「咱就別挑揀了!」
這樁姻緣確實門當戶對。
畢竟除了戲子,誰愿意娶個拋頭露面,臉上帶著疤,還年紀不小的女子?
我撫摸了一下臉上的疤痕。
那是當年摔下來后留下的,從鼻梁爬到左臉的疤。
倒不是治不好,只是沒必要。
有這條疤,還能為我避免不少不必要的麻煩。
「雨微……」
常廷扶著欄桿,試探著往這邊挪動。
近年找了幾位琴師,常廷只需在開關門時彈奏一曲。
怕他無聊,樓上常年留著給他聽書的座。
這樓閣上做裝飾的詩,也是他無聊時所寫。
將人扶過來坐下,他摸索著抓住我的手。
「怎麼下樓了?」
常廷松了口氣。
「沒聽見你的聲音,我擔心。」
王大娘熱切地打了個招呼,又滿眼期待地望著我。
「雨微你到底怎麼想的,那邊就看你的意思呢!」
常廷無言,抓著我的手一直沒松。
我有些無奈,拍拍他的手將一塊糕點塞他手里。
「大娘替我回絕了吧。」
「就說我早年喪夫,早已絕心再不嫁人。
」
王大娘遺憾地嘆息一聲,起身欲走。
臨了又想起什麼。
她神神秘秘地看了常廷一眼,招手讓我過去。
「雨微丫頭,你可不能犯傻啊!」
「這常廷公子不是普通人,咱這種高攀不起的!」
「那話本里姑娘救的權貴,可都不是什麼好貨色!」
王大娘一臉語重心長,搞得我都無奈了。
只能也壓低聲音回道:「您放心,我心里有數。」
王大娘拍了拍我的手,轉臉又爽快地笑著。
「那我不打擾了!」
「雨微丫頭、常廷公子,我回去給孩子做飯了啊!」
4
常廷說他是個孤兒。
前些年家鄉發大水,全村都死光了。
只有他,顛沛流離好幾年,還因為遇到土匪瞎了眼。
那個地方,前幾年確實遭了水災。
他的才學,也可以解釋為早年家里富碩,有閑錢讀書。
若不是眼盲,恐怕還能考取功名。
至于王大娘說他不簡單。
也是因為前年,他被京城來的官二代看上,對他動手動腳。
官二代當天就被揍了。
放下狠話,說要把茶樓燒了。
第二天,卻被他親娘押著來道歉。
我使了些手段。
下山歷練,盡量不干預凡人的生活。
欺負到我頭上,就不能算干預了。
5
「池雨微!」
人未至,聲先聞。
盧佑樘著青衫,踩著四方步進門。
一雙丹鳳眼,嬉笑怒罵皆有神。
被親爹找回來后,他的笑總算有了幾分真切。
「喲,盧公子怎麼了,這麼大火氣?」
他陰沉沉地笑著,掀起衣擺坐下。
脊背如竹,巋然不折。
折扇點了點杯子。
「自然是來喝酒的。」
在茶館里喝酒,他是來找茬的。
我叫人拿了壇陳年好酒,給他斟滿。
盧佑樘一口悶下,被嗆得直咳嗽。
他嗔怒地瞪了我一眼。
「昨日讓人提親,你為何不應?」
「別和我說你為夫守喪!我可不信!」
我將杯子倒滿,自顧自喝了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