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能看到后宮里每個人頭上的標簽。
皇上是「為國做鴨贅婿」。
皇后是「人淡如菊大女主」。
貴妃是「不擇手段往上爬」。
為了瞞住這個秘密,我日日殫精竭慮,好不容易熬到了宮女離宮的前一日。
哪知一道口諭,將我指給了御前侍衛宋修。
嫁就嫁吧,遠離宮中的紛爭就好。
可蓋頭一掀,我嚇得跌倒在地上——
宋修腦門上頂著長長一串:
「皇后白月光+貴妃初戀+德妃緋聞對象」。
這哥們兒是怎麼在宮里活下來的?
01
我顫抖著手揉了揉雙眼,定睛一看,十五個大字金光閃閃,一個不落。
宋修看都沒看我,抱著雙靴子神情眷戀。
他靠在軟榻上,吩咐我道:
「你我成親,情非得已,還請許姑娘見諒。」
我連忙擺手說無妨。
笑話,就大哥你這一腦門的字,我也不敢對你做什麼啊。
宋修懷中的靴子針腳細密,瞧著不像是外頭買的。
他母親早亡,新婚妻子正是不才在下。
那是誰給他做的靴子呢?
我不敢想,裹緊了小被子。
等到再醒來,天已蒙蒙亮,軟榻上早就空了。
宋修是御前侍衛,今日當他輪值。
我松了口氣,坐在梳妝臺前,一口氣又提了上來——
銅鏡里的女子面容尋常,頭頂卻多了幾個大字:
「嫌貧愛富惡女配!」
02
這是我頭一次看到自己的標簽。
自從三年前我在灑掃院子的時候被雷劈了,我就獲得了一項秘術——
我能看到皇宮里每個人頭頂的字。
有身份有地位的,那些字便要具體些。
比如皇上頭頂著「為國做大事」,皇后頭頂著「人淡如菊白蓮花」。
身份普通些的,往往只有個簡單介紹。
比如徽嬪頭頂著「無寵妃 1」,柔貴人是「無寵妃 2」。
貴人們身邊的宦官婢子,寫著「忠心」、「奸細」、「爬床」等等……
而像我這種平平無奇的膳房小宮女,扔到人堆里都看不到,頭上便什麼字都沒有。
一日我隨皇后去給惠妃送例湯,瞧見她頭上鮮紅的「絕育寵妃」,嚇得三魂七魄都去了一半。
失手打翻了手中的湯。
惠妃頭上的字像是突然宕機了,一明一滅,閃爍了半天,最終不甘心地將「絕育」二字抹去。
我驚奇地發現,原本眼神混沌的惠妃,像是猛然間打了個激靈,眼前的迷霧散開,露出一雙清冷伶俐的眸子。
湯中麝香味濃郁。
皇上震怒,下令將皇后禁足,還要處死我們這些婢子。
多虧惠妃保了我一手。
「這丫頭倒是機靈,還得要謝她。」
我因而被赦免,還受了封賞,在皇上面前留了些許印象。
皇后聽聞,瞪大眼睛看著惠妃,不可思議道:
「謝她?你難道要為了皇上生兒育女?那如何對得起你的少年郎?」
什麼玩意兒?少年什麼?
我大駭,恨不得將腦子縮進地縫里,這是我能聽的麼!
她們可都是天子的女人啊!
惠妃臉都綠了,撲通一聲跪在地上。
「臣妾從無私念,還請皇上明鑒!」
皇后娘娘一臉大失所望,嘴巴撅成了一個圓角長方形。
「從前你我心中都念著彼此的少年郎,本宮便當你是姐妹,如今你薄情寡義,竟連少年郎都忘卻了,本宮真是失望!」
我瞥了一眼砸得四分五裂的湯盅,心下不解,當惠妃娘娘是姐妹,便要給她灌絕育湯嗎?
同為女人,寒涼的藥物最是傷身,更何況是在這宮中,沒了健康的身體,就沒了依仗。
皇上大約也是氣到了,瞪著虎目將皇后關回了景仁宮。
再然后,我就在惠妃娘娘殿里呆了下來。
直到皇上信手一指,將我指給了宋修為妻。
03
宋修下值回來了。
我給他做了兩樣小菜,熬了山雞湯。
山雞是從這條街上的鄭伯那里買的,最為新鮮,淡金色的湯汁上飄著嫩綠的碎蔥花。
在膳房這幾年,我雖比不上御廚,但也稱得上廚房里的一把好手。
左鄰右舍都說宋修娶了我,很有福氣。
「好喝嗎?」
雖然我很怕宋修頭上的標簽,但他畢竟是皇上賜婚于我的夫君,只要他不作妖,我也不得不同他好好過日子。
縱使不能兩情相悅,也愿能相敬如賓。
宋修喝了一小口,咂了咂嘴,沒忍住又喝了一口。
他點點頭,「好喝。」
我心下一喜,果然,要想抓住男人的心,還是要抓住男人的胃。
我朝宋修那邊挪了挪,剛想說什麼,就見他神色大駭,驟然拉著椅子往后退了好大一步——
椅子腿兒在地面摩擦過刺耳的聲音。
宋修眉頭蹙得能夾死只蒼蠅,他漠然開口道:
「我只是說湯好喝,你莫生旁的心思。」
我,「……」
我沒忍住。
「夫君心中,可是有旁人了?」
宋修腦門上的「皇后」兩字瘋狂閃爍,他無意識地抱緊了手中的靴子,臉紅成了爛番茄。
「我與皇后娘娘……清清白白,清清白白!」
……
我沒提皇后啊,大哥。
飛快地起身看了一圈窗外,確認沒有隔墻有耳,我才沉下臉來,坐到宋修面前。
「宋大人。」我喚他。
「我不知你在宮中Ţű⁹有何故交,又有何往事。可你要知道,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有些情誼,是會害死人的。
」
「我同你無冤無仇,是皇上賜給你的妻子,不想無端為你的冒失送了性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