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相術師如要改人命格,必須關系足夠親近。你們嫁給其中三人,順其心意以相術介入,牽絲弄線,改盤異軌,變天下形勢。」
二姐皺眉:「父親,那還少一個人。」
「那就,只能賭一把了。」
就像我父親預測的那般——
四個人,我們嫁了三個,走到今天,還剩下一人。
那晚,在兩位姐姐離開后,他獨獨留下了我,和我說了許多話。
我耳邊猶記得我爹的話。
「問秋,望春溫善無為,聞夏偏執易折,只有你……」
夜半,他立于廊下,望著那輪圓月,衣袖盈風而滿。
「那一賭,就在你。你的命格,七殺梟神。只要你和人相處久了,不知不覺中,就能掠奪其命運。」
七殺梟神。
主奪。
風起,旌旗動。
李玄歌的人馬就快要到京城了。
李牧按照我的吩咐,已經把有些人轉移好了。
宮里緊鑼密鼓地準備起正式的登基禮儀。
皇帝的龍袍和皇后的宮裝也日夜不停地趕工中。
為了安撫李玄歌,我和他說回宮就登基,連刺繡式樣都給他看過,不過他可能沒好好看。
倒是四妹明借冬,還是很不安分。
服侍她的宮人過來稟報,拿出了不少謄抄的信件,我才知道她偷截我和李玄歌的信,而且還試圖聯系上李玄歌。
我按下那些信,指尖輕敲案幾:
「你們在宮里侍奉多時,不如說說看,明夫人,她的孩子,是誰的?」
她們將明借冬自進宮以來,見過幾個人,做過什麼事,一五一十地都和我說了個明白。
「先帝待明夫人可稱得上親厚,但如長輩般慈愛,若說男女之情,倒是有心謠傳……」我聽得微微蹙眉。
我知道不是先帝的。
當天夜里,四妹流產了。
我讓太醫好好調理,她劈頭蓋臉地罵了我一頓,說是我害了她的孩子。
我是有這個打算,但我還沒來得及動手。
她發作一通,把宮人都趕走了。
某天夜里,我睡不著起來散步,途經長寧殿時,隱約有微弱的燭火。
我過去,推開門,看到四妹站在銅鏡之前。
她換好了皇后宮裝,但由于尺寸過大,衣袖遮住她的雙手,裙擺堆疊在地上,顯得她行走不便。
「孩子是你自己打掉的?就為了做你的春秋大夢?」
明借冬猛地回過頭來。
頭上的鳳釵跟著她的動作,晃得發出清脆聲。
「姐姐,你是不是忘了?先帝賜婚在前,我才是李玄歌的正室,我才是未來的皇后!」
四妹沉浸在自己的快樂里,看向那扇半開的窗景,微微出神:
「還好,還好當初我幫了你那個忙!我也算是幫了他一把,他該給我個位置!」
當初替我夜夜開窗的人,就是她。
如果趙澈往日知道的話,就不會被她反咬一口了。
「四妹,回去睡吧,別發瘋了。」
她抬頭陰狠地盯著我:
「明問秋,我最厭惡你的冷靜了!當日我們四人在詔獄,你說我會沒事的,結果呢?你輕飄飄一句話,先帝差點一劍殺了我!」
我靜靜地看她,語氣頗具耐心:
「當日獄中,我若說陛下會殺你,他當時是不會動手,但證明我們相術不靈,我們四個人都活不了。」
「我本就是無妄之災!」明借冬冷笑兩聲,「你要這樣說的話,那就是我救了你們,你們明家欠了我一條命!」
我無比坦然地看向她:
「借冬,我與你相識十年,從未薄待于你。難道我們走到今天,就因為獄中那一句話?」
明借冬注視我良久,朝我走過來,眸光一寸寸冷了下去:
「望聞問切,春夏秋冬,就我的名字不對。」
「你們都會相術,偏偏我學不會。」
「可禍事降臨,我卻首當其沖!」
她一字一句道:「明問秋,你讓我怎麼能……怎麼能不恨你們!」
她已經到了我身前。
我冷淡地垂眸看她,一字一句道:「四妹,這話說得,是怪我不該收養你嗎?我就該讓你繼續在白云寺下乞討,而不是站在我面前怨天怨地。」
明借冬盯著我的眼睛,冷冷地開了口:
「我要怪,就怪我沒有你的父母,就怪我沒有你的天賦,就怪我沒有你的愛人……但我不怨我自己,我已經做得夠好了!」
她突然低聲笑了出來,眼里有淚,神態癲狂:
「三姐姐,你也騙我了,不是嗎?」
「還好我沒有信你的鬼話,去選什麼崔宋,而是選了李玄歌。我把皇宮的密道地圖獻給他了,等他帶兵進宮,就會封我為后!」
我遠遠望過去。
高高的宮墻盡頭,隱約有火把接連竄過,星星點點。
李玄歌要來了。
我和明借冬四目相對,扯動唇角,苦笑了出來:
「你沒選崔宋,你不知道你錯過了什麼。」
她狀似無意地低頭笑了。
我順著她的視線,看向她右邊的衣袖,聲音平靜:
「如果你現在能放開手里的東西,我還愿意留你一條命。」
她愣怔地盯著我,就像是見了鬼,面色慘白,下唇輕顫:
「你能知道,你能提前知道,那豈不就是我……」
她不敢相信,低頭沉思,牙關打戰,面色愈發猙獰起來:
「我不信!」
她猛然舉起匕首,想要向我刺下來。
我正要往后避開,身后凌空破入的羽箭,正重重刺入她的胸口。
她的胳膊停滯在半空中,腳下一時都站不穩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