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這是先皇后的遺物。」她微抬下巴,「姐姐,好看嗎?」
「很襯你。」
我多留意了兩眼。
很趁手。
17
靈前即位那日,天色灰蒙蒙的,賢王及宗室進殿,朝廷官員立在殿外。
趙澈在靈柩前,三跪九叩。
按照流程,接下來是,重臣宣讀遺詔。
但是先皇崩逝時,只有趙澈和四妹守在身旁,這遺詔也未知真假。
宣讀聲正要說到太子趙澈時,趙明承皺了皺眉,猶豫著準備上前。
但沒想到,被人搶先半步。
一身縞素的四妹,從殿后沖過來,半個身子伏在先帝梓宮上,哭得悲痛欲絕。
宣讀聲也停了,眾人均是面面震驚,連趙澈都愣在了原地。
好一會兒,有侍女去拉她。
明借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勉強才站直了身子,猛地揮開旁人,指著趙澈的鼻子哭罵:
「你還想當皇帝?呸!就是你,是你……給陛下服了毒,你害死了先皇!」
她一手扶著靈柩,一手指著趙澈,往前猛地跪下:
「賢王,諸位皇室宗親,謀害先帝的狗賊,不忠不孝的逆子,也能讓他即位嗎?」
全場噤聲,大氣都不敢出。
趙澈身形陡然晃動,臉都漲紅了,往前走兩步,握緊拳頭:
「你……你瘋了?什麼下毒?我從未做過!」
四妹倚靠靈柩,坐在地上:
「既如此,你敢讓仵作驗尸?」
趙澈俯視著四妹,那眼神像是要殺人,低聲罵道:「你真是瘋了,瘋了……誰讓你這麼做的?」
趙澈轉身看向眾人,聲音抑揚頓挫:
「當日宴后,凡在前席者,均被留殿內,連夜徹查搜身,個個登記在冊。當時有一人說是中毒嗎?天子龍體,不可有損,如今若有疑云,也當先治圣喪,再尋冊召集人等,徹查!」
這話一說,沒人敢接茬了。
當時大家都留了名字,就連我和李玄歌也在列。
趙澈猛地揮手,要把四妹拖下去。
明借冬挨著先帝靈柩,慢慢站了起來,幾乎是暴喝道:「我看誰敢?」
她一一看過眾人,揚起下巴,手掌落到小腹,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揚:
「我懷了先帝的遺腹子,你們誰敢動我?」
她幽幽看向趙澈,冷冷地笑了:
「我看,你們誰敢動我?」
趙澈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的肚子,胸膛起伏不停,氣得說不出話來。
遺腹子。
紅血鸚鵡叫的那句「遺腹子」。
終于出場了。
明借冬移步到靈前,猛地抬高了聲音:
「諸位大人,趙澈所犯罪行,是絕不可為君的。依照先帝遺愿,要立我腹中子,由賢王輔國,我暫代即位,等待新帝長大,再行還政!」
眾人低聲議論起來:
「大行皇帝后宮近十余年無所出,這遺腹子如何能信?」
「這兩廂都是無可論證,沒有哪個皇帝死后驗尸的,奇恥大辱!」
甚至有幾人看向趙明承,詢問他是否有此事。
趙明承側目看角落里的我。
我示意他少安毋躁。
趙澈忍無可忍:「夠了!」
兩隊御林軍從游廊快步抄進,將殿外和門口圍住,而后涌進了靈前。
利刃出鞘聲,齊齊迸發。
明借冬這才慌了起來,臉色瞬間慘白,扶著靈柩,往后退去:
「你敢?你敢當眾殺我!我還懷著孩子……」
趙澈冷笑:「你說呢?」
殿內眾人被這場面嚇得腿軟,爭先恐后跪伏在地,個個頭也不敢抬。
僅剩下我和趙明承,還有幾個人仍然站著。
趙澈正要持劍動手。
廊下有侍衛跌跌撞撞奔進來:
「太子殿下,盛國公進宮了!」
趙澈頓住手,疑惑道:「什麼叫,進宮了?」
話音剛落,外間高呼聲起,腳步聲愈來愈沉重。
再消片刻,行軍聲響徹宮城,像是要遮過這天去。
四妹豎起耳朵聽著:「是楊劭,他帶兵進宮了!」
她笑得咧開了嘴:
「趙澈!等盛國公到了,你就死定了!我肚子里的孩子,是先帝的唯一子嗣!」
盛國公是我在等的人。
不知道她在開心什麼?
我正出神著,手腕被猛地拖拽動——
等反應過來,趙澈就在我身后,用劍橫在我頸側,挾持我當人質。
七十歲的楊劭進殿后,見到這混亂的場面,仍是面不改色,規規矩矩地給先帝上了三炷香。
趙澈扣著我的肩,牢牢盯著他:
「盛國公,領兵闖宮,是要造反嗎?那不如先拿你的義女祭旗……」
楊劭轉過身來,對上我的視線,微微斂眸,開了口:
「殿下慎言,我無兒無女的,能造什麼反?不過這位明姑娘,你確實不能殺,她是崔貴妃當年流落的小公主……」
明借冬困惑。
趙澈將劍都用力握緊了:
「不可能!」
楊劭將目光投向趙明承:
「當年之事,賢王殿下也在場。」
18
我是昨晚出城去見的楊劭。
拿出楊蘅臨終留給我的鐲子,將楊蘅之死原原本本講給了他。
「那晚我可以將她從崔府帶出來,可她腹中七個月的胎兒已驚動。阿蘅說她看錯了人,所作所為對不起父親,寧死也要保住那個孩子……」
楊劭坐在帳中,雙手握著鐲子,老淚縱橫,聲帶悲戚:
「她一直是個很好的女兒。」
過了好久,楊劭擦去眼淚,深吸一口氣:「那個孩子呢?」
我緩緩持起茶盞,送到唇邊吹拂:
「那是個男孩,名字是明朝,楊明朝。義父,你放心,我把他送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,誰也找不到他,誰也動不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