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國公的三萬軍隊,往東逼近京城。
李玄歌的五萬先行軍,自北向南撲過來,快要越過長江了。
京城內,崔宋死后,百官噤聲,無風無波。
但在宮城內,以趙明承為首的宗室被扣多日,始終不肯松口與太子合作。
趙明承堅持要親眼見過大行皇帝遺體。
趙澈召見我。
「明問秋,我正要找你,你倒是送上門來了。」
我抬眸正視著他:
「我在暗室承諾過,殿下成事,我必跟隨。」
趙澈緩緩步下臺階,聲音含著譏諷:
「是嗎?那正好,你是盛國公義女,李玄歌的心上人,我拿你當人質,如何?」
我微微挑眉,諷刺地扯了扯唇:
「殿下,您見過哪朝哪代,城墻上的人質是有用的?別說我是義女、心上人,我就是楊劭的親爹,李玄歌的親娘,恐怕您當面推下去,也激不起一顆灰塵,只會讓對方士氣大增。」
趙澈冷下了臉:
「那你還有什麼用?」
我上前兩步,正色道:「我能幫您勸得賢王支持。」
「你會幫我?」他警惕道。
我笑了笑:「殿下,我也沒害過你啊!」
我是進宮來見趙明承的。
旁人都被軟禁在建始殿,他被趙澈關進了詔獄。
趙明承僅用余光看我:
「除非讓我見到先皇遺體,否則我是不會支持趙澈即位的。」
我讓所有人都退下,坐到了他的對面:
「姐夫,不就是想知道,太子有沒有弒君嗎?」
他看向我。
「你想看,我帶你去看。不過……」
我故意停了停,對上他的視線。
「不用看了,我告訴你,確實是。」
趙明承攥緊了拳頭,狠狠地捶著詔獄的墻:
「那你就不用為他游說了。」
我輕應了一聲,仍坐在原地看他:
「可我是為自己游說。」
趙明承愣了。「你?」他打量著我,「你憑什麼?」
我沒去看他的神色,自顧自地說了起來:
「姐夫,你再和趙澈僵持著,江山就是姓楊或姓李了。你不想選趙澈,你就選我,我有盛國公府的支持……」
還沒等我說完,趙明承臉色盛怒,已經厲聲打斷我了:
「夠了,癡人說夢。就算沒有趙澈,還有宗室子弟,又不是人死絕了。至于盛國公,所謂義女,毫無分量,你回去吧。」
我就知道會是這樣。
我不太擅長正向說服別人。
「要不然說說,你不選我會怎麼樣吧。你不選我,你是想逼趙澈提前立下繼承人,才能換取你支持他即位。所以你要等,等到趙澈無路可退,他就會來求你。」
趙明承面色坦然。
我抬起頭看他,嘆息著搖頭:
「那你等不到了。只要我走出這里,趙澈就會得知燕陵調軍。你的封地,你的人馬,打著你的旗號,進犯京城。你說,你是趙澈,你敢信——只是要他的一道旨意嗎?」
他皺緊眉頭:「燕陵沒有我的手諭,怎麼會往京城調軍?」
我沒回答他的話,聲音不急不緩:
「你身在詔獄,有所不知,盛國公數日便到,李玄歌月內抵達……不過燕陵軍動身得晚,等到了京城,新皇登基都結束了。唉,白跑一趟,還搭上性命。」
趙明承反應過來了:
「是明望春!這個女人,她一而再,再而三……你是怎麼說動她的?!」
「我說,這樣能救你。」我笑著去看他,「我可沒說謊,現在確實能救你了。」
趙明承啞然半晌。
他冷冷地看我:「我就是想聽你的,誰又會同意?你不是趙家的人,還是個女人,來當皇帝?」
「誰說我不是趙家人了?」我拿出崔貴妃留下的玉鎖,「你看,我像不像流落民間的小公主?」
趙明承眼眸微瞇,伸手想要來拿,被我往后避開了。
「說起來,這還是盛國公給我的創意。趙家身世不就有了嗎?」
我一邊用手摩挲著玉鎖。
「姐夫,當年小公主水葬時在場的人,先帝、先皇后、崔貴妃,崔宋都死了,就剩下你和盛國公了。」
一邊抬眸去看趙明承。
「姐夫,你看我如今是個寡婦,沒有丈夫子女。我只求一世皇帝,你只求宗室不旁落。那不若如此,明朝我為帝,便留你一道圣旨,日后由你擬定宗室子弟為嗣,待我死后,歸政于趙。」
趙明承盯著我,目光些許動心,語氣也難得認真了起來:
「明問秋,就是我能答應你,那盛國公會把皇位給你坐?那趙澈能信我們編造的身世?只要有一人不答應,今日你同我說的這些,都是無稽笑談罷了!」
我仔細地收好玉鎖,對他微微一笑:
「姐夫,我和你說的,夠多了。太子即位那日,恐也不太平,你只要在殿上站出來,承認我就是小公主,支持我當皇帝。其余的事,就不用你管了。即便我最終不能成事,只要你按我說的做了,我也會讓大姐停止燕陵其事。」
我離開詔獄去見太子,告知趙明承已被我說服了。
太子大喜過望,著手準備靈前即位,必要在盛國公抵京前,完成這樁大事。
我走出大殿時,見到了四妹。
「三姐姐,好久不見。」
明借冬站在游廊下,披著暗紫鶴氅,手里玩著團扇,頭上插著浮夸的纏金鳳尾釵,尾羽輕顫。
她這一年都住在宮里,被養得極為精細,膚色雪白,容顏清麗,似乎還豐盈了。
不過,這才十月,她穿得這麼重,是越來越怕冷了。
我目光微微上移,落在她頭上的鳳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