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上了李玄歌的馬車。
他說的第一句話是:「我和明借冬是名義夫妻。」
我淡淡垂眸:
「我知道,她是陛下的人。」
07
李玄歌取出精致的食盒來,雙手用手帕捧著糕點,小心翼翼送到我面前:
「就算她不是,等我父親回京,我也要同她和離。」
我輕輕接過他的糕點:
「你父親在北疆領軍,你和你母親、祖母長留京城。如今她嫁給了你,陛下也有威懾之意,你少與北疆書信往來。」
李玄歌盯著我吃東西的模樣,唇角彎起愉悅的弧度,聽話地點了點頭:
「聽說你和你姐姐可以為夫君測命?」
「嗯。」
他突然朝我攤開手掌:「你能為我測嗎?」
我嘴里還吃著糕點,說話含糊不清:
「我不看手相。不過看你這張臉,肯定是貴不可言。」
他附和我道:「我爹也信這些,帶我找高人看過,說我有龍鳳之姿。你說,這靈嗎?」
我收斂起眼中笑意,用手帕擦凈嘴角,抬起頭來看他:
「不好說。再高明的相術師,也有不靈的時候。」
「那說說看?」他折起手帕,揣進懷里。
「其一看命格,命格過硬的人,五行旺盛,趨利避害,機關算盡,越是容易被測中;相反命格過軟的人,五行失衡,隨波逐流,將過且過,反而難以測中。」
「那其二呢?」
「其二看遠近,如同我也不能為自己測命,越是關系親近之人,越是難以測中。」
我起身坐到李玄歌身邊,直勾勾盯著他的眼睛,往前一步,接著一步,離他越來越近。
「我爹還和我說過,相術師若是離測命之人越親近,頻繁使用相術,甚至能改寫其命。」
他沒料到我離得這麼近,低頭垂眸看我,一時抿了抿唇:
「像這樣嗎?」
我握拳抵在唇邊,低下了頭,輕輕笑出了聲:
「當然不是。父母、夫妻、子女才足夠親近。就像我母親,她本該是長命百歲的命格,卻因為我父親的緣故,未到而立之年而早亡。」
我退回到原位,卷起車簾,望向大街。
「這路不對。」
他握拳輕咳:「我讓人繞路了。」
「李玄歌,你見過我娘嗎?」我望著外面,話鋒一轉。
他愣了愣:「沒見過,但應是個很好的人。」
「也許你父親見過。」
「我父親?」
我一手卷起車簾,一手指著那條巷子,回過頭去看他。
「我母親自幼住在你家祖宅的巷子里,十九年前著了一場火,你祖父才舉家搬走的。你父親從前說不定就見過她。」
他微微凝眉,正要過來。
馬車始料不及地急停,車簾落下,食盒傾翻,我往后倒進他懷里。
李玄歌用手扶住我的肩膀。
「什麼事?」
我回頭去看他的手,他注意到我的目光,不自然地放手了,退回到原處。
外間報:「是太子側妃的車馬。」
茶樓雅間,確實是二姐在等我,但找我有事的,卻另有其人。
暗室中,太子趙澈坐在矮長石桌后,動作徐徐地倒茶。
他端起茶杯,放到我面前:
「我從你二姐處得知,父皇壽命不到一年,我想知道是誰敢謀害他,我要……」
我喝了口茶,輕輕垂眸,語氣淡定:
「你毒死的。」
趙澈人都僵住了,安靜半晌,十指緊緊撐在石桌上,指腹因為用力壓得泛白:
「這不可能……我絕不會做出這種事!我怎麼會……」
我雙手捏著杯子,無聊到去環視四周,輕嘖了一聲:
「殿下,此處又無旁人,你應當開心才對。且不說你會不會,但你若有朝一日毒他,你是必會成功的啊。
」
他頓時抬頭看我,目光寸寸陰沉,突然奪過杯子,摔到墻壁上:
「我不信!父皇絕不會逼我至此!」
我愣了愣,這不是信了嗎?都會從別人身上找原因了。
我起身離開。
趙澈冷靜下來,默了一瞬:「既然如此,大殿那日,你為何不選我?我不會成功嗎?」
我停下腳步:
「當年西南旱災,赤地千里,寸草不生,殿下賑災長達八月,不過三月官署糧絕,卻在第六月時還能宰殺坐騎。」
我轉過身去,同他四目相對,語氣微顯疑惑:
「太子殿下,殺的是馬?」
暗室光弱。
趙澈與我對視良久,面色毫無波瀾,扯了扯唇角,露出不真切的笑意:
「往昔功績,何必再提?我就想知道,日后有沒有萬一可能,明三姑娘愿跟隨于我?」
暗室深處,似有刀劍出鞘聲。
連眼前門邊的燭火也急促顫動。
「成王敗寇。殿下成事,我必跟隨。」
08
離開暗室后,我見到了二姐。
明聞夏臨窗而坐,側目看我,冷冷道:「我知道你不會有事。」
「姐姐說這話,真令人傷心。」
她沒再搭話。
我自顧自地坐下來,喝了她一盞茶。
「我知道,你和大姐從小就對我不喜,好在我也冷情,就愿你們照顧好自己吧。」
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,但總歸不會太平。
半月后,是中秋,崔宋要帶楊蘅入宮見堂姐,崔貴妃。
我正坐在亭子邊,百無聊賴地喂鯉魚。
楊蘅見我無所事事,就要拉我同去。
崔宋不贊同:「上次是陛下旨意,她是妾室,不宜入宮。」
「問秋又不是妾,有名無實。」
楊蘅緊緊拉著我的手,替我和崔宋爭論起來。
崔宋按了按眉心,輕輕嘆氣,無奈看向楊蘅,最后還是依了她的意思。
崔宋和楊蘅并排坐著。
楊蘅說話隨心所欲,崔宋都耐心應著,句句都不冷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