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意朦朧間,想起臨別前蘭羨對我說的話。
「別怕,要是宮門落鎖前你沒有回來,我進宮面圣。」
突然想明白,楚淮州為什麼把我和戴清清關在一起了。
我一個激靈,猛然睜開眼睛。
眼前是戴清清那張放大了的腫臉。
她目露兇光,拿著尖銳的簪子往我心口上刺。
14
我急忙躲避,簪子在我的左胳膊上劃出一道血痕。
她絲毫沒有要放過我的意思,笑得滲人:
「賤婢,我毀了我的一生,你也別想好活!」
我一邊想辦法奪她的簪子,一邊大聲喊「救命。」
奇怪,我和她爭斗的動靜不小,按理說宮中四處都有值夜的人,卻遲遲沒有人過來。
軟塌歪倒,正好壓到我的腿上,導致我處于劣勢。
我被她掐得喘不過氣,即將以為要命喪于此的時候,門被人破開。
「鷺兒!」
是蘭羨的聲音。
他將戴清清一腳踹開,急忙扶起我:「鷺兒,還好嗎?」
我粗喘了幾口氣,慌亂地把他推開:
「別管我,你快走,我們中計了。」
「已經中計了。」
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。
此刻的戴清清倒在地上,雙目圓瞪,嘴角流出一攤黑血。
看樣子已經沒有呼吸了。
「蘭羨,怎麼辦?」
蘭羨釋然地笑笑,把我又抱緊了幾分,跟我的額頭相抵。
「沒辦法了,鷺兒。」
外面忽然亮了起來,無數侍衛舉著火把聚集在殿前。
楚淮州身穿黑色蟒袍,兩手負在身后,面色威嚴不可直視。
「說得不錯,戕害人命,的確沒有逃脫的辦法。」
「吏部侍中蘭羨,殺害永昌伯府之女戴清清,罪證確鑿,即刻押入大牢,由朕親自審問。」
我跪著求他:「皇兄,蘭羨只是踢了她一腳,那一腳不會要人性命。
」
「求皇兄明察秋毫,查出他真正的死因。」
侍衛動作麻利,戴清清已經被蓋上白布,抬下去了。
楚淮州筆直地站著,任由我抓著他的衣擺,不為所動。
其實我知道,求他沒用的。
一切都是他的安排。
蘭羨就要被侍衛帶走了。
我撲上去抱住他,顫著手去摸他的臉,眼中淚花閃爍:
「明知道會中計,你還進來……」
「我不進來,你怎麼辦?」
他聲音溫柔,依依不舍地望著我。
楚淮州在一旁煩悶不已,喝道:「還不快把人拖下去!」
15
蘭羨已經在牢里關了三天。
戴家聽聞戴清清的死訊,悲痛不已,跪在殿外要求蘭羨殺人償命。
我胳膊上纏著紗布,素衣脫簪,走近龍涎宮。
楚淮州正低著頭批閱奏折,頭也不抬:
「聽說你昨夜又睡得不好,到現在只喝了半碗粥,身子還撐得住嗎?」
他把手中奏折批完,又打開一個新的,語氣稀松平常:
「你就是吃準了朕在乎你,故意讓朕心疼。」
我淡聲道:
「你如果在乎我,就不會以我的性命為籌碼,給蘭羨設下圈套。」
「如果戴清清真的殺了我呢?」
他愣了一瞬,放下手中朱筆,平靜地望著我:
「朕也想過,在你瀕臨絕境的時候,誰會先堅持不住。」
「朕聽到里面的動靜,差點沖進去了。」
「不過,終究還是他更著急一點。」
楚淮州站起身,回味起來似乎別有一番成就感,不由地嗤笑一聲:
「他真蠢。」
我心痛得更加厲害。
他不蠢,他只是更在乎我。
這是一場人心的博弈,誰更愛我,誰就輸了。
「陛下準備怎麼處置他?」
「殺人償命,天經地義。」
意料之中的答案。
「好,我跟他一起死。
」
楚淮州對我的決絕并不感到意外,嘴角揚起一抹譏笑,似乎并不看好我與他同生共死的決心。
殿外傳來沉重的鐵鏈聲,楚淮州聲音威嚴:
「蘭羨,你可知罪?」
「臣未曾殺人,無罪!」
我正要沖出去,被楚淮州攔腰帶回殿內,掩上殿門。
「看來不打你是不會招了,來人,賜杖刑。」
「陛下,打多少下?」
楚淮州依然對我笑著:「打就是了。」
蘭羨起初一聲不吭,后來偶爾透出幾聲悶哼,聽起來已經在極力忍耐。
我慌了神,跪下求他從輕發落。
楚淮州滿意地笑了,修長的手指在我的臉上慢慢摩挲:
「不是要跟他一起死嗎?」
「怎麼這就急了?」
我臉色煞白:「你真要把他打死?」
他長嘶一聲,煞有介事地瞧了外面一眼:
「朕不說停手的話,應該會死的吧。」
我無力地起身,拿出袖子里早已準備好的簪子,朝著頸部就要刺下去。
「你干什麼!」
16
楚淮州奪走簪子,生怕我再有別的舉動。
「你舍不得蘭羨,朕也舍不得。」
「他年少有為,只要肯一心輔佐朕,朕可以給他封侯拜相。」
「可是他跟朕搶你,就只有死路一條。」
「阿鷺,你明白嗎?」
蘭羨是生是死,全憑他一句話。
楚淮州在等我的態度。
卻從我的神情里看到了千百般不愿。
他惱羞成怒,朝外面高喝:「使勁打!給朕往死里打!」
棍杖落下的聲音更重了。
蘭羨已經忍不住痛,吃痛聲像鈍刀剜著我的心。
楚淮州說得對,這樣的人不該為了感情,折在我的手上。
楚淮州又一次算準了人性。
我可以跟蘭羨生死與共,可是若有機會救他,我不能眼睜睜讓他死。
我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,跪倒在地。
「皇兄,求你……」
玄色錦袍下擺繡著繁復的紋路,好似是九頭蟒,正威嚴地盯著我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