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侯府壞種。
爹爹幽會情人,我在避孕魚鰾上扎小洞。
兄長不思進取,我往他課本里塞春宮圖。
主打一個父慈女孝,兄友妹恭。
01
彎月初升,侯府上燈。
我躲在樹后準備捉奸。
奸夫不是別人,正是我親爹,平康侯。
不多時,孟安泰果然從廊下走來,鬼鬼祟祟往角門去。
他特意沒帶隨從,華服整冠,打扮地人模人樣。
月上柳梢頭,人約黃昏后。
這個時辰私會佳人,他是會搞氣氛的。
我從樹后突然蹦出來時,孟安泰結結實實嚇了一跳。
「芮兒你……你在這里做什麼?」
我裝無辜,隨口扯謊:
「大夫人養的貍奴跑丟了,我來花園找找。」
說著,我伸長脖子。
「爹爹身上好香啊,這麼晚了沐浴熏香,要去哪里?」
「等下去了大夫人院里,她要是問起爹爹,芮兒該怎麼回?」
孟安泰當即變了臉色。
「去去去,找你的貍奴去,別跟誰說見到我,尤其是大夫人!」
我故作糾結:
「爹爹是要芮兒撒謊嗎?」
「可我明明看見爹爹了。」
孟安泰不耐煩。
索性從錢袋里摘了幾塊碎銀子,塞到我手上。
「聽話,爹爹是有要緊事才出門,你還小,不懂。」
「總之,不管誰問都別說,知道嗎?」
我沒回話,眼睛始終盯著錢袋子。
他哼了聲,這才不情不愿拿出壓袋的五十兩銀錠。
雙手接過錢,我笑得懂事又乖巧。
「爹爹放心吧,芮兒嘴嚴著呢!」
目送孟安泰從角門溜出府。
我沒告訴他,藏在書房暗匣的那盒魚鰾,前幾日被我用針扎了小洞。
今晚出門,他應該有帶在身上吧?
月亮穿過云層,升到樹頂。
我雙手合十誠心祝禱:
一定要保佑爹爹這回,造個小弟弟出來哦!
02
孟安泰走后,我把銀子妥帖放好。
有人正等著這筆錢。
又從樹后取出包袱,一個人來到河邊。
尋了個沒人的僻靜處,拿出包袱里的香燭和藕粉糕。
青煙裊裊,消散于半空。
我捧著藕粉糕慢慢吃。
聽人說,江河通往陰司地府。
今天是我十四歲生辰。
從前的生辰,都是阿娘陪我過,她會親手做我最喜歡的藕粉糕。
至于孟安泰,從來不記得這些。
其實沒他最好,有阿娘就夠了。
可惜,從八歲起,我成了個沒娘的孩子。
阿娘從前是平康侯府里的婢女,被孟安泰酒后收房,成了姨娘。
她生前并不受寵。
病重彌留之際,總擔心我在府中會受欺負。
可是,壞孩子怎麼會受欺負呢?
阿娘不知道,京城好些世家貴女,一見到我就躲得遠遠的。
她們在背地里偷偷叫我——壞種。
03
那是四年前的一場春日宴。
京中大半世家女子受邀參加,我這個侯府庶女也得了請柬。
春日宴設在郊外,正好踏青。
這是我第一次參加高門集會。
站在角落,正躊躇著不知如何融入貴女行列。
就見她們中有人聚在一起,對我品頭論足。
「瞧她穿的那身衣裙,真土,頭上連根像樣的釵環都沒有。」
「好歹是侯府出身,怎會如此寒酸?」
「不過是個婢子生的庶女,聽說親娘還死了,更沒人管了。」
貴女們談得興起。
我心中難以愈合的傷疤,才稍稍結痂,又被她們輕飄飄揭開,并以此取樂。
「瞧,她在看我們,該不會想過來吧?」
「好晦氣,我才不要自降身份!」
「除非她像條狗似的,去泥塘里打個滾哄我開心,才考慮接納她。」
緊接著,又是一陣嬌笑。
我也跟著輕笑。
原來,她們喜歡看人在泥里打滾?
于是,我溜出春日宴,從附近農戶家中牽來一條大狼狗。
趁貴女們漫步賞花,直接放開狗繩。
大狼狗嗷嗷叫著,在羅裙間鉆來鉆去。
她們嚇得花容失色,慌不擇路地一個接一個摔進泥塘里。
此前還是招搖過市的花蝴蝶,下一刻釵環松落,披頭散發,所謂的貴女氣質蕩然無存。
嫌我土氣寒磣?
她們身上的雪緞、蜀錦、杭綢料子,立時吸滿烏黑泥水,散發腥臭,皺巴巴堆在一起。
一群爛泥塘里的落湯雞,誰比誰更高貴?
那天,京城世家貴女們頭上頂著枯枝腐葉,身上裹滿爛泥,被狼狗嚇得久久不敢上岸。
這些眼睛長在頭頂的千金們,第一次領教到我的厲害。
此后見到我,都嚇得繞道躲開。
不是說我是個沒娘的野孩子?
我就野給她們看!
04
那天回到侯府,孟安泰狠狠給了我兩巴掌。
春日宴上,我讓他丟臉了。
至于我為何如此,他壓根不關心。
這便是我的生身父親。
我當然知道他不會為我撐腰。
但念在他給一碗飯吃,容一隅安身,我還是把他當爹爹看待。
「帶你參加春日宴,是讓你看看,真正的世家貴女該什麼樣子,不是讓你出去給我丟臉!」
我強忍住眼淚,試圖解釋:
「明明是她們胡說八道在先,還詆毀阿娘……」
「還敢狡辯!」又是一巴掌落下,生生打斷我的辯解。
「跟你死去的娘一樣,上不得臺面!」
孟安泰氣急:
「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?」
我也在心里問:
「我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爹?」
孟安泰拂袖而去。
臨走命下人將我鎖在院中,三天不許送飯食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