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她選擇了做一個平民。
四皇子得到了她的愛,而陛下得到了天下。
我手執藥壺,走向了遠方。
手上的筆不停歇地記錄著,不自覺地越走越遠,越走越遠。
一回首,竟已三載。
閱盡千帆,遍歷山河后,我想家了。
帶著沉甸甸的醫學手札,我踏上了歸家的路。
三年間,大夏國動作不斷,其中兩件最為百姓津津樂道。
其一,科舉改制。用人不論出身,只論能力,天下有才學之人皆能施展拳腳。
其二,收復北方。過去幾代君王做不到的,當今陛下做到了。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,得以休養生息。
說起北方,便要說到向川。
百姓把這位將軍傳得神乎其神,說其八歲上戰場,幾乎戰無不勝、攻無不克,仿若為收復北方而生。
智勇無雙便算了,關鍵是他還生得極俊,且從不拈花惹草,又位高權重,試問長安中哪個女子不想嫁他?
可偏偏他二十六了還不曾娶妻,甚至到了不近女色的地步,不免讓人生出許多遐想來。
其中一個版本流傳最廣。
不可言說的靈魂伴侶:天子與將軍一文一武,一智一勇,合作無間,創造了如今的大夏盛世。
只要將軍回長安,陛下同將軍待在一起的時間,必定比后宮所有妃嬪加起來的都多,其寵愛程度可以說是人神共憤。
他守護天下,他守護他。
我差點被茶水噎到,太離譜了。
我就想問問,說好的跟長寧公主成婚呢?
細雨如絲,我撐起油紙傘進入城門。
從前無甚感覺的街道,如今只覺處處是風景,處處是暖意。
我左顧右盼,未認真看路,不小心與一挑貨郎相撞。
他穩穩當當,我卻摔倒了,又逢一輛馬車經過,污水濺得我滿身滿臉。
「對不住,姑娘,我太著急趕路了。」挑貨郎在一旁道歉。
「沒事,走吧。」
我顧不得其他,跪在地上撿起掉落的手札。
還差一本,我正想伸手去撿,有人先我一步撿起,遞向我。
「多謝……」我抬頭一看來人,呼吸瞬間停滯。
數年未見,有人依舊英姿清絕,猶如明月,而有人一身污泥,狼狽不堪。
我沒想到第一個見到的是他,更沒想到以這樣的方式相見。他約莫在近處赴班,身上還穿著紫色官袍,系著白玉腰帶,腰間掛著一個天青色的香囊,做工稠密,竟還是五年前我在獄中為他掛的那個。
香囊未變,他亦未變,一如當年那個耀眼的少年。
就連雨水都眷顧好看的人,綿綿細雨落在他的身上,絲毫不影響他的清俊無雙。
13
「多謝公子。」
我不知哪來的自尊心作祟,裝作不認識他。
料想自己一臉污泥對方大概認不出,何況我還特意夾了嗓子。
他眉心倏地蹙起,眼里竟是閃過一絲哀傷。
我一陣心虛,拿過手札便溜。
手臂卻被猛然抓住,有點疼。
「葵兒,你還要去何處?」
「……」
再裝就說不過去了。
我抹了一把臉:「是兄長啊,方才被雨水迷了眼,沒認出來。我能去哪,自是要回家的。」
他眉心一跳:「回……哪個家?」
「我除了向家還有哪個家?」
他竟是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,指節彎起,敲了一下我的腦門:「三年杳無音訊,你還知道回家。」
我心虛地摸了摸腦門,心里有絲絲暖意。
是了,不管歲月如何變,向家人都是我的家人,他便是我的兄長,如此便很好了。
「驃騎大將軍。」身旁有一輛馬車停下,車簾掀起,一個宦官裝扮、五十歲左右的男子探出頭來。
「馬車都沒驃騎大將軍您的腳程快。」
「陛下讓老奴來接葵兒姑娘去宮里。后方馬車備了衣物,快些置換了,跟老奴回宮。」
「我?」我指我自己。
不能吧,我一個底層老百姓,皇帝見我作甚?
可是公公說:「就是你。」
我問:「公公,不知陛下召我去何事?」
公公笑得意味不明:「你去了便知道了。」
我咋那麼害怕呢?這幾年我未曾犯法未曾害人,怎要我去宮里?莫非我剖亂葬崗尸身之事被發現了?
可是大夏并沒有哪一條律例指明不能偷亂葬崗的尸身,就算見了皇帝,我也可以辯一辯的。
為保險起見,我還是拉過向川到一旁,同他交了個底。
他唇角一挑:「安心,我若連你都護不住,要這驃騎大將軍何用?」
如此狂妄,不愧是被陛下寵得人神共憤之人。
「你便是向葵?」金鑾殿上,天子鳳目微挑,舉手投足是金昭玉粹的天家威儀。
「是,民女向葵。」
原本我覺著那不可言說的版本實在離譜,可如今再看,若是像陛下這般俊美的,似乎也不是不行?
「我聽長寧說這幾年你懸壺濟世,收集藥方去了?」
「是,此乃民女記錄的醫道手札。」我指著一旁裝得滿滿當當的背簍。
陛下看向一旁的綠衣官袍的大叔,大叔走向我,拿起我的手札看了看,向陛下點點頭。
「朕欲在太醫屬開辟一門新課,教授剖腹術,聘你為醫博士,不知你意下如何?」
原是要我做醫博士?可大夏自建國以來可從未有女娘就任官職,且醫博士多由世家大儒擔任,我只是一個底層老百姓啊,陛下意欲何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