您是姣姣明月,來日必定光輝璀璨,我會守好家里,等著您歸家。」
過去的二十年里,他受過傷流過血,見過勇者無畏、雖死不悔,卻唯獨對人心險惡、顛倒黑白未有深刻接觸。
他并非不知道那些,可知道歸知道,當所有的黑暗在短時間內、接二連三地降臨到自己身上時,任何人都會被打得措手不及、懷疑人生。
我只希望他早日走出困頓,初心不改,做回那個肆意飛揚的少年。
他唇角卷起淺淺的笑意,眼里如同盛滿星河,好看得天地都失了顏色。
「好。」他說。
5
醫館開起來后,一開始只是附近的鄉民看診,我將他們看好了,他們便又介紹其他人來看。
我的診金收得比城里便宜,便也有不少普通人家寧愿多走幾里地來我這看診。
一段日子后,我的醫館有了點名氣,日子不再緊巴巴。
我為阿姐、喜兒、老爺子各縫了兩身衣裳并鞋襪。
二公子身在牢獄,想必悶熱,也做了兩身透氣的衣裳,等來日風聲不那麼緊了,牢里看管沒那麼嚴了,便可捎進去給他穿。
一個清晨,向秋來到醫館,帶來了一百兩銀子,說是報答夫人當年的收留之恩。
她還說:「葵兒,你回李府做我的女使吧,我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,助我在李府站穩腳跟。」
「不去。」我答得干脆。
「我有孕了。」她眼里有懇求,「我怕其他姨娘害我,我只信得過你。你回來,待我誕下李府長子,必然少不了你的好處,屆時,你想成為姨娘也是可以的。」
我看著眼前一身華衣,滿頭珠翠的少女,忽然覺得很陌生。
十二歲那年,我們被夫人一同帶回李府。
李府主君責怪夫人不該帶亂七八糟的人回府。
黑夜里我倆相互依偎,說若是被主君趕出去了,我納鞋底,她拿去賣,我們要一起活下去。
可夫人非但沒將我們趕出去,還教我們一身本事。
我倆一同起誓,要用一輩子報答夫人的恩情,拉鉤要做一輩子的姐妹,永不相棄。
短短數月光景,卻是物非、人非。
「葵兒,向家大勢已去,人總要向上走的,你若是有心,日后送銀子過來便是了,不是非得生活在一起的。」
「我們答應過彼此做一輩子的姐妹,永不相棄,你難道忍心見我像夫人那般,被奸人禍害嗎?」
她幾乎聲淚俱下,若是以往,我定是要心疼的。
我淡淡問了她一句:「向秋,來這麼久了,不去看看夫人嗎?」
向秋愣了愣,眼里有被戳破的窘迫,「我……我這便去。」
「不用了。」我喊住她。
「日后不要再來了,夫人在我們最難的時候不曾棄我們,而你在夫人最難的時候選擇了背棄。」
「背棄便算了,你不該為了私利,再來加一把火。你心里很清楚向家的處境,夫人昏迷、喜兒年幼、老爺子年邁,但凡你還記掛一點夫人的恩義,便不該在這關頭跟我開這個口。」
我把那一百兩丟回去給她。
「人各有志,你口中的好處、姨娘身份,于我而言一文不值,向家人的良善純厚,才是我珍之又珍的東西。你既已做了選擇,便不必要再來這里惺惺作態了,我祝你一舉得子,扶搖直上,得償所愿。」
錢,我自己掙。
向家倒不了。
6
如今日子雖清貧,懂事的喜兒卻從未有過抱怨,整日嘰嘰喳喳,為家里添了許多歡聲笑語。
老爺子清晨有打拳的習慣,喜兒便也跟著他咿咿哈哈地打,老爺子在一聲聲「外公好厲害」中,眼角的笑紋愈加深刻。
我為大姑娘施針,喜兒便在一旁為她娘親按腿,她永遠有問不完的問題。
「葵姐姐,娘親怎麼一直睡著?」
「娘親累了,等休息好了便會醒來。」
「喜兒一直說話,會吵到娘親休息嗎?」
「當然不會,娘親喜歡熱鬧,也喜歡聽喜兒的聲音。」
「娘親多久才能休息好?」
「娘親喜歡葵花,等葵花開了,娘親準就休息好了。」
后來有一日,喜兒捧著好大一束葵花跑進院子,邊跑邊喊:
「娘親,娘親,葵花開了,你快看。」
清晨的風微涼,穿過院子,吹進了屋里。
床上的人兒輕輕顫動睫毛,睜開了雙眼。
「娘親真的醒了,葵姐姐,外公,娘親醒了。」
清脆的聲音穿過院子。
我撿草藥的手一頓。
老爺子澆花的手抖了抖。
我們扔下一切,跑進院子,沖進屋里。
「葵兒,阿爹,好久不見。」阿姐微笑道。
我不是愛哭的人,卻忍不住紅了眼。
7
我的醫館有些名氣后,便開始有一些貴婦、貴女請我上門看診。
城區大夫雖多,女大夫卻寥寥無幾。
尋常疾病男女大夫無不同,可若遇上婦疾,便多少有了避諱。
男大夫不便看不便摸的地方,我卻可以,女眷羞于或不知如何啟齒的,我瞬間意會,如此便更容易藥到病除。
如此一傳十十傳百,我的名氣便又更響亮了些。
我治好了一位牢頭母親的病,牢頭是個孝子,恰好管的又是二公子所在的牢獄,我便私下向他打聽二公子。
他低聲同我說:「都知道那是上陣殺敵的將軍,沒人會苛待他。
」
「每日清晨還見他打拳,脊梁骨直挺挺的,風骨仍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