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嗯,過來伺候。」
他早猜出來了是我,整個后宮沒有人會這樣的手段,也沒有人敢這般犧牲臉皮。
卻沒有揭穿,反而饒有興致地配合。
期待我今天會玩什麼新花樣。
我恭順上前,將茶杯斟滿。
裴景忙著批奏折,沒有細看,拿起杯子就喝,下一秒,他察覺到異樣,全吐了出來。
「嘶……」
他指著那一壺醋,酸得呲牙咧嘴:「愛妃這是何意?」
我的聲音帶著倔強。
「當然是讓陛下也嘗嘗臣妾心里的滋味。」
「嘖,聽說你這一個月幾乎都在佛堂里抄書,還以為你真的會學乖。」
他一邊調笑,一邊抬手摘掉我的白狐面具。
然后當場傻了眼。
面具下的我,淚盈滿面、楚楚可憐。
從前裴景看慣了我喜怒嗔癡,卻從未見過我這般脆弱的樣子。
不施粉黛,眸中淚光微漾,平添了幾分破碎感,依舊美得驚心動魄。
「怎麼了?」他刮了下我的鼻子:「以前笨得連爭寵都不知道,現在怎麼還學會吃醋了?」
「都是陛下教的呀。」
我抱住他的腰,小心翼翼地討悅。
「陛下教會了臣妾怎麼去愛,那臣妾就是只屬于陛下一個人的。」
「臣妾這一個月,都在佛祖面前反省思過,可是陛下還是寵著別人,不愿見臣妾,臣妾好難過,只能想出這種拙劣的辦法了。」
柔弱與眼淚,是最好用的武器。
這些日子里,他一直跟我慪氣,今日我來做小伏低來討他歡心,自是心癢難耐。
呼吸急促,心跳劇烈。
他低頭來尋我的唇。
「給你個機會,今晚讓朕仔細看看你的『認錯』態度,嗯?」
我卻又在這時把他推遠。
「今日是十五,陛下晚上該去皇后娘娘那呢,我現在穿著宮女的衣服,要是傳出去,您為了一個宮女冷落皇后,那可就不好了。
」
裴景呼吸一頓。
門外小太監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。
「陛下,皇后娘娘親自下廚做了您喜歡的莼魚羹。」
再喜歡吃的菜,反復吃,也總有吃膩的時候。
我掰開他的手,笑得歡快:「陛下快些去吧,皇后娘娘已經著急了。」
撩完就跑,概不負責。
留下裴景一個人在原地抓心撓肝。
妻不如妾,妾不如偷,偷不如偷不到。
今晚去江若薇那里時,他要心不在焉嘍。
14
裴景正坐在江若薇的寢宮里,吃著連續吃了一個月的莼魚羹,味同嚼蠟。
用膳過后,便是就寢。
窗外疾風驟起,黑云積涌。
閃電將陰沉天空撕地徹亮,緊接著,一道巨雷砸下來。
江若薇把頭埋進他懷里。
「陛下您還記得嗎,臣妾最怕打雷了。」
裴景哪里有心情管其他,心不在焉地安撫了兩句,轉過身,腦海中浮現的,又是白日里我那張流滿眼淚的蒼白小臉。
江若薇疑惑。
「陛下,您今晚怎麼……」
門外的高聲呼救將她打斷。
「陛下,皇后娘娘!」
「靈妃娘娘的宮殿走水了!」
剛才從御書房回來,我就把自己關在屋里,聚氣凝神,積蓄法力。
單單一個美人計,還不足夠。
妖氣在房頂匯聚,引來了一道天雷。
聽到消息,裴景不顧江若薇的挽留,披上衣服便沖進了雨夜。
等他匆忙趕到時,看見我渾身濕透,浸在雨里驚魂未定。
我仰起頭,白皙的臉頰上一抹炭黑,眼神倉惶,像只受驚嚇的小獸。
放聲大哭。
「陛下,臣妾再也不和您置氣了!」
「剛才臣妾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!」
他將我抱進斗篷里,溫聲哄慰,像是對待易碎的珍寶。
人在意識到差點失去的時候,才會格外珍重。
江若薇沒想到,自己好不容易留住的人,輕而易舉就被我勾走。
她身邊的大宮女將我今日在御書房的行徑報告給她。
她被徹底激怒。
「又是她?怎麼又是她!」
「白日勾得陛下心神不寧,夜里又來用這樣的苦肉計,就這麼陰魂不散嗎?!」
「本宮要那個賤人不得好死!」
15
皇后為了對付我,私下里開始求神問仙,寄希望于怪力亂神。
聽聞狐妖善蠱惑人心,掌管情愛之事。
她便花重金請來,日夜虔誠供奉。
本著好奇之心,夜里我化出原形,尋著氣味鉆進了她的暗室,找到了她供奉的那尊狐妖雕像。
意外發現,竟有點眼熟。
尾巴碩大,通身雪白,耳尖一點粉。
短暫的沉默之后。
我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。
江若薇居然瘋魔至此,已經做到病急亂投醫這種地步了。
那她不妨再猜猜——
受她日夜跪拜、虔誠香火的狐妖,到底是誰?
16
江若薇向我供奉了香火和一斛珍珠。
入夜后,我化成本體,進入了她的夢境。
她認出了我,又驚又喜。
「小狐貍,你真有這麼神奇,什麼愿望都能實現?」
我點了點頭。
「看你的誠意如何。」
要想實現難度越大的心愿,需要供奉的貢品越珍貴。
江若薇是一人之下、萬人之上的皇后,江氏父兄常年手握兵權,在朝中又有眾多黨羽,因而財富于她來說,唾手可得。
她志在必得。
「若你能幫本宮了結心頭大患,不管你要多少供奉,本宮都能做到。」
我身體蜷縮成一團,掃著尾巴,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對我殷勤諂媚。
白日對我恨之入骨,現在又是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