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揚起嘴角,捧起胸前的玉簡,在她眼前搖晃:
「告訴我,這是什麼?」
她一字一頓,乖乖應答:「石……頭……」
「我身上有你要找的東西嗎?」
「沒……有……」
「真乖,出去可別冤枉我。」
她嗯了聲,呆滯地垂落腦袋。
14
鬧劇以眾人的哈欠熏天告終。
深夜,父親的遺言在我耳邊反復回響,好像在提醒我什麼。
雙親死時,我才六歲。
時隔多年,他們的臉在我腦海中越來越清晰。
「爹,再飛高一點——」
父親將小小的我高高拋起,我笑得好開心,伸出手,仿佛就能摸到蓬松的白云。
「爹,我不要打坐嘛,腿疼。」
父親會心一笑:「好孩子,你須有能力保護自己,等爹娘老了,這一身本領也要傳授予你的呀。」
我撅著嘴,特別委屈,又張開短短的小手臂抱緊他。
「能不能別理什麼妖怪?我擔心你們。」
父親摸摸我的頭,拿出了一枚碧翠瑩潤的玉。
「這言靈玉簡是宗門信物,有永恒記錄真言的能力,每次我離開,都會留下話,宗門子弟聽我指令,會護你周全。
「爹教你一句口訣,從今以后,除了我與你娘,只有你能操控它。」
也許,在為苦果謀劃退路的那一刻起,苦果就開始悄然醞釀了。
意外洶涌而至。
修煉不過二百年的虎妖,生生將我父母的身體撕裂。
二伯踉蹌逃回時,一身的血,頭發污糟凌亂,背上馱著我父母早已氣絕的殘尸。
缺胳膊,斷腿。
鮮血淌了一地,我手里正悠悠旋轉的風車,霎時成了笑話。
我茫然走近,搖晃他們:
「爹,娘,我一定好好修煉,再也不偷懶,能不能別睡了,睜眼看看我,求求你們……」
言靈玉簡就是那天不見的。
「啾,啾啾。」
突如其來的鳥鳴聲打斷回憶。
一只腹部帶黃的畫眉正立于窗沿,低頭啄羽。
小丟?
我認真湊上去,試探地用手指戳戳它的肚子。
它抬起頭,小眼珠子瞪了瞪我,氣鼓鼓的,好似不滿。
嗨,真是它。
輝夜宮的瓊漿玉液不好喝嗎,飛這兒來干嘛?
蕭元卿帶來的?
等等!
我猛然意識到什麼,立馬冷臉,揮臂喝道:
「飛別地兒去!」
畫眉鳥差點沒站穩,撲騰兩下翅膀,腳爪又吧嗒吧嗒走近,朝我啾啾兩聲。
我舉起爪子作勢要逮它,笑得奸邪:
「正好嫌伙食差,要不宰了你給本仙女加餐?紅燒還是爆炒呢?嗯,就是肉少了點。」
它炸開翅膀,咻地一下飛沒了影。
15
這天,蘇慈拿著一只盒子來見我。
盒子精美袖珍,里頭盛著細膩的白色香粉。
她極盡討好:
「姐姐,前幾日誤會一場,是做妹妹的冒犯了。
「這是我費盡千辛,詢遍方圓百里的醫修,為你求來的生肌粉。
「據說,它能活膚養顏,你每日涂在傷疤上,過些日子,疤痕能有所淡退,你也不必整日被這纏頭布悶得透不過氣。」
我拿起盒子,上下打量,又將粉末端放于鼻端,細細嗅聞。
末了,淡淡一笑。
「味道清新如花香,定是珍貴的好東西,只是量少,我擔心用太快……」
陰謀得逞的滿足從蘇慈眼底一閃而過。
「錢的事姐姐不必擔心,只要能恢復容貌,這生肌粉,你要多少,我給多少。」
「那便有勞妹妹了。」
我表面感激,實則心里冷笑。
生肌粉?
虞美人,半夏,曼陀羅——幾味劇毒花草提煉,輕則皮膚潰爛,重則神志瘋癲的……生肌粉?
蘇慈剛走,小衡找上門來。
自從我一貼奇藥治好他哥的骨傷,并叮囑他切莫將此事外傳,他就感恩戴德,與我親近不少。
「縈姐姐,千載難逢的機會,你怎麼還無動于衷啊?」
我一頭霧水:「你指什麼?」
「修仙界議論紛紛的大事,沒人告訴你嗎?青云劍宗要收徒啦!
「要知道,那可是連逍遙宗都望塵莫及的第一大宗啊!」
腦海中不禁又浮現賀之焱不甘示弱的模樣:
「比比比,有什麼好比的?青云劍宗若不是出了你一個走狗屎運的蕭元卿,現在也是被我逍遙宗碾壓的存在!」
眼盲的仙尊玩膩了噤聲咒,循聲丟去一個變聲咒。
于是,輝夜宮上空響起嘹亮的鴨子「嘎嘎」聲。
「鴨子」不自知,故作瀟灑地揮開一角雪袍,繼續義憤填膺。
我捂著肚子,在一旁笑岔了氣。
事實上,修者壽命會隨靈力加深而延長。
青云劍宗的子弟,個個靈力高強,壽命沒有幾百也有上千。
百年前,蕭元卿飛升,青云劍宗涌入一大批慕名而來之人,規模迅速壯大,漸有傾覆天下之勢。
物盛則易衰。
為相互制衡,青云劍宗宣告天下,暫停納新。
是以修仙界一片嗚呼哀哉。
如今宗門重開,廣納英才,的確是好事。
「可與我何干?我連御劍都不懂,別說青云劍宗,就連這區區天墟宗,十個人里有九個能輕松撂倒我。」
小衡氣惱:「這次不同,他們要求奇特,一需無靈力,二需無仰仗,說是有靈力無仰仗者易桀驁難馴,有仰仗無靈力者易怠惰懶散。」
我嗯了一聲:「我這種無靈力無仰仗的,又桀驁難馴,又怠惰懶散。
」
夏蟲不語冰,雞不同鴨談。
小衡離開時,心里一定是這麼罵的。
16
婚期臨近,沈家父母帶著厚禮上門拜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