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字句句間滿是親近之色。
原來,孟家所謂的助云靖澤為帝的恩情,不過是當時孟家的表面之策。
私底下,孟家是支持先太子的。
一奴侍二主。
如果是過去的云靖澤,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。
到如今,他不會如此了。
翠竹給我說著前朝發生的事情:「孟家主百般辯解,但陛下見都沒見他一面,皇后鬧著上吊自證孟家的忠心,被人救了下來,陛下也并未去看望。
「前朝也無人為之求情——」
不是不求情。
是不敢。
云靖澤的態度明了。
所有人都明白,孟家這座山即將要塌了。
14
正說著話,門外傳來喚聲:
「娘娘,陛下來了。」
云靖澤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。
我連忙上前服侍他脫了外袍,用手帕輕輕擦拭額頭薄汗。
一派的溫柔體貼。
云靖澤神色慢慢柔和了下來,不復方才的緊繃。
他不說為何事不悅。
我便提也不提。
直至用了晚膳,他擁著我靠在床上,突然說道:「當年你初入宮,孟家便促成了楚宥安出征之事,卻糧草不足,楚宥安帶兵投敵,我記得當時監管糧草的人就是孟長林,后來孟長林獲罪被貶至河溪,如今他又犯重罪,卻是孟家唯一的兒子,而孟家雖扶持先太子,卻也幫助了朕,你說朕該如何是好?」
我心頭一驚。
面上卻淺笑嫣然:「妾不過一女子,怎敢妄議國政,妾只知道,陛下的決定都是對的。」
說著,依賴地靠在他胸膛,柔若無骨。
好似沒有看到他探究的目光。
過了許久。
云靖澤才笑了一聲,意味不明:「是啊,后宮不參政的道理,你都明白,卻有人不懂啊。
」
說著,他翻身壓在我的身上,垂眸看著我,昏暗的燈光下,他的眼睛卻亮極了。
宛如黑暗中蓄謀獵捕的野狼。
兇狠,決絕。
他慢慢俯身,吻住了我。
許久不肯放開。
直至我呼吸不上來,才松口。
我震驚地看著他,卻看到了他眼底的細碎的柔情。
這是他第一次吻我。
這是多年來的第一次。
云靖澤,終究信了我的深情。
我巧笑倩兮挽住他的脖頸,主動地貼近了他。
他一愣。
隨即更加興奮的傾盡所有。
朦朧間,珠紗床簾的流蘇晃來晃去,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。
好似在慶祝我的勝利。
最后,我累極了,睡意蒙朧間,我聽到他暗啞低沉的嗓音,他說:「昭昭,你想當皇后嗎?」
我猛地清醒了過來。
連忙道:「陛下,萬萬不可。」
他一愣。
我強撐著身子跪在他面前,一字一句:「妾出身卑賤,能待在你身側已是萬幸,怎敢奢想后位,豈不是辱沒了陛下英明,到那時,妾萬死也難脫逃心中愧疚。」
說到最后,已是渾身顫抖,凄然淚下。
他挑起我的下巴:
「怕了?」
我搖了搖頭:「妾不怕死,但妾怕極了百官為難陛下,能這樣陪在陛下身邊,妾知足了。」
云靖澤似是沒料到我會這麼說,愣了一下,目光中帶著一絲審視。
我卻恍若未覺。悄悄地牽住了他的手。
似乎極度沒有安全感。
宛如試圖攀附大樹的菟絲花。
而大樹輕輕抖了抖繁茂的葉子,縱容了我的片刻放肆。
他說:
「別怕,昭昭,朕會護著你的。」
15
正如我所說,孟家徹底完蛋了。
過去他風光時,所有人都不得不避其鋒芒,不得不委曲求全,但墻倒眾人推,如今他風光不再,正是有仇報仇,有冤報冤的好時候。
更何況,孟家在,很多人不能在皇帝面前出頭,他倒了,就是其他家族的機會。
聰明人不會放過這機會的。
短短三個月,上狀孟家種種錯處的人多不勝數。
一夕之間,往日風光無限的孟家已然入獄的入獄,流放的流放,如今只剩一片荒蕪。
就連皇后也被禁閉在鳳棲宮中。
云靖澤終究是念及她曾經的恩情,并未廢后。
給她留著體面。
而在孟家主被流放前夕,我去看望了孟麗華。
她一身素衣,一頭青絲凌亂地散落在肩頭,再也找不到往日艷麗高傲的模樣。
只余一心凄涼。
她看著我,冷笑了一聲:「你來干什麼?看本宮的笑話嗎?
「就算本宮落魄了,本宮還是皇后,你只是貴妃,你見我為何不行禮!
「你以為我倒臺了,你就能當皇后了嗎?你做夢吧,這后位你個賤婦一輩子也不配!」
她發泄著內心的怨憤。
我并未出生打斷。
直至她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。
我才說道:
「我從不稀罕后位。」
她一愣,看著我突然笑了一聲:「我知道你想要什麼。
「你想為楚宥安報仇,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。」
我并未反駁,只是回眸看她。
她慢悠悠地站了起來,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:
「你看云靖澤的眼神中沒有情,哪怕你裝得太像,但數年前,你與楚宥安曾來京赴宴,我見過那時你的眼神,和如今不一樣。
「我也曾告訴過云靖澤,但他不信我。」
說著,她臉上笑意褪去,目光滿是冷嘲:「說來真是可笑,哪怕你從未愛過云靖澤,但他卻愛你,一直都愛。」
我想了想,輕聲反駁了一句:
「不對,那不是愛。」
我感受過愛,所以很明確地知道,云靖澤對我從不是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