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句話似乎激怒了江令月,他冷然叱了一句:「三公子倒是對我夫人關懷有加。」
赫連榮嚇得滿頭大汗,宋愚卻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,還老老實實回了一句:「世子妃看著面善,不知怎麼,我總覺得似曾相識……」
「你可閉嘴吧!」右相氣得跳腳,讓人將他帶了回去,生怕他再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。
我卻覺得心中一暖。
他還是那個宋愚。
只是不記得我。
21
上馬車后,江令月坦然承認:「是,我就是故意的!憑什麼我日日不開心,你的傻小子卻錦衣玉食天真無知?我就要讓他娶別的女人!就要讓你看得到得不到!」
我撲過去掐他的脖子:「江令月,我殺了你!」
江令月不顧形象地與我廝打起來,巴掌到了我面前,卻遲遲下不去手。
他比我先崩潰:「阿許!你別逼我!我不想打你!」
我頹然退后,靠著車廂流出淚來:「江令月,我們為什麼要互相折磨啊?世上女子那麼多,你去喜歡別人行不行?你放過我。」
江令月固執道:「她們不是你,我不要。」
我覺得好累。
他根本無法溝通。
我和宋愚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兩個人,靠給人治病賣藥賺些小錢,從來不求大富大貴,只是想平平安安白頭到老而已啊。
就因為他在人群中多看了我一眼,我們便要經歷這些嗎?
沈刀在馬車外冷冰冰地提醒:「世子,醫書。」
江令月看向我:「我們談好的條件,阿許,帶我們去找醫書。」
我無動于衷。
「阿許,如果我再去向太后求一道懿旨,讓她給宋愚和我表妹賜婚呢?你要親眼看著他們成親嗎?」
「……」我緩緩坐起來,有氣無力道,「江令月,你總有我的把柄,你厲害,我斗不過你。」
我算是看明白了,江令月這種人,永遠不會知錯就改。
只要威脅到他,或者僅僅是讓他覺得礙眼,他就會不擇手段地干涉。
只要他活著,我們永遠不得安生。
我爬出車廂,與沈刀并排坐著:「前面路口左拐。」
江令月在身后看著我,如芒在背,但我不在乎了,只是木然地指路。
沈刀側首看了我一眼,不知在想什麼。
回到西街,我并沒有去紅昭原來的家。
那里已經換了別人住,我不能讓沈刀查到她頭上。
況且,我當年的醫書也沒存在她家里。
我下了馬車,沿著街邊一路尋找著記憶中的地方。
江令月和沈刀都跟著我,似乎怕我耍花招。
走到一個書院門口,我敲了敲門。
「誰啊……阿許?」開門的老伯驚喜地看著我,「你還活著?」
我點點頭,打招呼:「鄭伯,我來拿點東西。」
鄭伯是這個小書院的教書先生,教臨近四五條街的街坊小孩讀書。
我們常在書院門口擺攤,鄭伯并不驅趕。
為了回報他,我們偶爾也幫他看顧頑皮的小孩,他家里人有個頭疼腦熱的,我們也幫忙治治。
久而久之,我們擺攤的東西都暫存在他這里。
「你們兩口子到底去哪兒了呀?忽然就不見了,官府非說你倆死了,氣得我喲,呸呸呸!不說這些不吉利的……」
鄭伯絮絮叨叨地帶著我往里走,有些小孩見到我,立刻圍上來撒嬌:「阿許姐姐!你回來啦!宋大哥呢?我好想你們呀!」
我拍拍他們的腦袋:「他……他有事來不了。
」
逃一般,我追著鄭伯進了屋子。
沈刀手疾眼快,迅速跟了進來,徒留江令月在院子里。
鄭伯疑惑:「這位是……」
「哦,我最近在給一位貴人看病,這是他家的侍衛。」
鄭伯不疑有他,掀開房間一隅的布簾:「喏,你們的藥攤,原原本本,分毫未動,家里地方小,只能放在這陰暗潮濕的角落……」
我撫摸過熟悉的木柜、藥包、針灸包、火罐……往事一幕幕襲上心頭,卻已物是人非。
22
我蹲下整理柜子里的各種藥材,把已經不能用的丟掉,還能用的挑出來配成幾個藥包扎好。
又從最下面拿出一罐藥油,涂抹在宋愚親手打出的百寶柜上,木頭再次光潔如新,散發著淡淡藥香。
我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,從小抽屜里翻出兩本醫書,拿走針灸包:「能托沈侍衛幫我一個忙嗎?」
「請說。」
「幫我把這些東西送給赫連望吧,請你親自送,記得不要留名。」我頓了頓,「也別讓江令月知道。」
「為何?」
「都要走了,我不想再節外生枝,不想跟他吵了。」
「……好。」
院子里的江令月被一群小孩圍著:「你是誰呀?宋大哥的朋友嗎?宋大哥怎麼沒來呀?」
換以前,他早就不耐煩地趕人了,此刻卻只是出神地望著地面,不知在想什麼。
我隔著人群喊他:「江令月,回去了。」
他似乎有些遲鈍:「回哪兒?」
「回永梁。」
他在原地呆了半晌,猛然回過神一樣,喜出望外地推開小孩朝我跑過來:「你要跟我回家了?真的嗎阿許?」
我沒有回應,徑直朝外走。
他過來牽我的手,小孩子一樣聒噪:「醫書拿到了?這就回去嗎?要不要先吃個飯?要不我們先去買些禮物吧,我娘很喜歡京城李記的點心呢……」
我面無表情,一心想離開京城。
看到宋愚還活著,還成了相府三公子,我已經很滿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