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襄十二年,我那個沒用的小丈夫,死在了小世子的馬蹄之下。
我被小世子搶去府中春風一度。
后來,他卻要冒天下之大不韙,娶我為妃。
新婚之夜,他喝醉了酒,抱著我呢喃:「阿許,你心里不要再裝著別人了好不好?」
我緩緩推開他,固執地說:「宋愚不是別人。」
他是把我從死人堆里撿起來的小傻子。
是我那枉死的夫君。
1
今日是小世子娶妃的日子。
永梁侯府張燈結彩,一派喜氣。
然而,并不熱鬧。
因為我——這個新晉世子妃,不配得到祝福。
整個永梁都知道,侯爺和夫人對這門婚事很不滿意。
流民出身的世子妃無父無母,不知檢點,在婚前便與世子廝混,沒了清白。
偏偏我這樣一個別人瞧不起的女子,卻將世子江令舟迷得神魂顛倒,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娶我為妻。
永梁侯把他關起來打了一頓,不許他胡鬧。
可江令舟在下人的幫助下逃了出去,一瘸一拐地上了進京的馬車。
他去找最疼愛他的太后賜婚。
太后也覺得他胡鬧,可終究拗不過他百般撒嬌,還是應下了。
只是嫌我賤名阿許不好聽,給我改了個名字「嘉卉」,好與世子相配。
圣旨下來那天,我已經喬裝打扮逃出永梁了。
江令舟找不到我,氣得罰了整個別院看守我的下人十大板,下令全城搜捕我。
侯爺扇了他一耳光,罵道:「人丟了偷偷找回來便是!你大張旗鼓干什麼?生怕全城的人不知道你媳婦兒跑了?!」
我把自己打扮成村姑,一路趕著四五只鴨子往小路上走。
嗒嗒的馬蹄聲驚跑了鴨子,嘎嘎飛到田間不見了。
我慌忙往里跑,卻被一鞭子抽了回來。
「大膽丫頭!竟敢抗旨不遵!」
我捂著皮開肉綻的胳膊跌坐在地上,仰頭看去。
黑色高頭大馬上坐著的,儼然是聲色俱厲的永梁侯。
他高高在上,蔑視著我,語氣里沒有任何同情:「誰準你跑的?」
我咬牙道:「侯爺,您和夫人不愿我嫁給世子,我自己也不愿意,為何不肯放我走?」
永梁侯厭惡地撇開視線:「我們雖瞧不上你,可太后下了懿旨,誰也不能抗旨不遵。你跟我回去成婚,至于怎麼做世子妃,有人會教你。」
我恨聲道:「我不去,我就是死,也不要嫁給他!我早就嫁過人了!我有丈夫!」
永梁侯冷笑一聲:「死?你就是死,也得先成親!你說你嫁過人,可有三媒六聘?可是明媒正娶?什麼都沒有,算什麼嫁過人!」
他揚手又抽了一鞭子下來,我立刻昏死過去。
再次醒來,我便被牢牢監視了。
面無表情的老嬤嬤來教我禮儀規矩,我不學她便在我身上那尋常人看不到的部位又擰又打;
不肯吃飯喝水,她便命人壓著我,給我嘴里灌;就連花轎,都是她拿別院下人們的命威脅我,逼我上的。
對永梁侯府來說,我只是個要按太后旨意體體面面嫁給小世子的兒媳,只要婚禮能如常完成,我之后的死活,他們并不在乎。
婚禮上,江令舟滿眼都是明亮而喜悅的笑意,他牽著紅綢,志得意滿,忍不住悄聲同我說話:「阿許,你終于嫁給我了。」
2
我以扇遮面,像個提線木偶一樣按照嬤嬤教我的規矩一步步走流程。
我不得不這麼做。
老嬤嬤說,如果我讓侯府丟了面子,別院的二十個下人,一個也別想活。
那麼多人跪下磕頭求我:「世子妃,您可憐可憐我們!救救我們吧!」
可誰來可憐我呢?我也是被逼婚的啊!
怪我太心軟,不愿他們因我而死,只能答應下來。
洞房花燭夜,我被綁著手腳動彈不得。
婚房里有兩個丫鬟盯著,婚房外有兩個侍衛守著。
而我這個新娘子,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。
一個侍衛報信:「世子來了!」
于是她們終于給我松綁,喂我喝下軟筋散,確保我沒有力氣再生事,才安然退下。
我倚靠著床柱,只覺得荒唐可笑。
堂堂的世子妃,與被強搶的民女有何區別?
哦,也沒區別。
當初江令舟不就是將我當街搶來的?
起初只是將我當金絲雀養著,誰知道養出了感情,竟然不顧地位懸殊也要將我娶進家門。
他總是這樣,自以為是,自我感動,哪里在意過我的意愿呢?
「阿許,阿許!」江令舟跌跌撞撞地推門進來了。
他大約真的高興,喝了許多酒,一身紅衣襯得他越發玉樹臨風,臉上的酡紅伴著眼里的水霧,格外討人喜歡。
可在我眼里,他卻如此可怖。
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小世子,對誰一見鐘情,隨隨便便丟出個眼神,就有人將我綁到他的床上。
他要娶我,便是所有人都不同意,也要跑去太后那里撒野,求一道無人敢違抗的懿旨。
他撲到我身上,抱著我醉言醉語:「阿許……阿許,你終于是我的夫人了……」
我渾身癱軟,只能調整姿勢,避開他的親近。
他湊上來親吻我,酒氣熏得我皺眉,閉緊嘴巴躲避著。
他察覺到我的抗拒,委屈地抱著我呢喃:「阿許,你心里不要再裝著別人了好不好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