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將裴懷對她的冷落,世人對她的諷刺嘲笑,連帶失去孩子的痛苦,和裴家的迅速衰敗都恨在了我的身上。
她與我在各種宴會上偶遇過幾次。
惡狠狠地站在陰冷的裴懷身側,似要將我撕碎一般。
可每一次,我都堪堪避開她的毒酒、射殺與推我落水的刻意。
直到我被診出有了身子。
裴懷連夜堵了我的馬車。
「婉清,你不可以生的!」
我掀開車簾,看著面前急急切切的裴懷,不由得冷嘲出了聲:
「你夫人不能生了,我便不配有個孩子嗎?」
「若非你不肯救我,我的孩子如今都會叫娘親了。他回來找我,你竟也不讓?」
車簾扔下,我揚長而去。
奶娘很擔心:
「當真行得通?」
「當真!」
裴懷終于想起了那個化為血水的孩子,不僅請高僧誦經,還在府中掛經幡為他求來生。
而裴懷求的來生,竟是讓孩子重回我的肚子。
「如此,你便還是娘的孩子,也是爹的孩子。」
姝華看著瘋魔了一般的裴懷,砸了一院子器具。
撕下經幡,一把火燒了個干凈。
裴懷怒火中燒,不管不顧將姝華鎖在了不見天日的后院里。
直到我娘的忌日,裴懷竟厚顏無恥地跟了過來。
情意不見得真,但要毀了我卻是千真萬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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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裴懷不知道,他前腳剛走,姝華便跟著出了院子。
直到我跪下給娘親燒紙時,裴懷露出了本來面目:
「我不介意孩子是他的,只要你喜歡,我定視如己出。」
「婉清,我們還有一輩子的,岳母大人會看到我對你的好的。」
匕首抵著我的后腰,他無奈嘆息道:
「沈玨來不了,他被齊王拖在了京城里。
今日陪你出來的,全是齊王的人。」
「他必死無疑,以后陪你的是我!」
冰冷的手握住我的手腕。
「待齊王得了那個位置,我便是他的股肱之臣,婉清,我會為你改頭換面,讓你做我的正妻。」
「你終會知曉,嫁給我比嫁給他好。」
可所謂的放不下,竟也嫌棄我嫁過人,唯恐傷了他的名聲。
他狀似攬我在懷,實則逼著我跟他上馬車。
「所以,你要背叛郡主,甚至給我養孩子?」
我故意提高聲量,在裴懷許我承諾時,眼睜睜看著突然躥出的姝華,握著一把帶毒的短刀,惡狠狠朝我沖來。
千鈞一發之際,我驚叫著拽住了裴懷的衣袖,身子一閃。
那短刀直直沒進了裴懷的胸膛。
姝華大驚失色之際,我順勢滾落在地,捂著肚子叫起了痛。
裴懷衣袖里的匕首也瞬間扎進了姝華的胸口。
他甚至陰沉著臉,將手上的刀狠狠攪了攪。
姝華握著裴懷的手滿面驚慌:
「你我自小情誼,我愛你那麼多年,你便這般對我?」
裴懷冷著臉一根根掰開了姝華的手指,語氣像淬著冰一般冒著寒氣:
「多謝你的愛,讓我名利盡失。」
「今日倒是好時機,你死在京郊暴亂里,也死在沈將軍的手底下。」
姝華似在今日才認清裴懷一般,顫抖著身子笑出了聲,蒼涼絕望,不留余地:
「你從來自私,愛的只有自己。」
「她是對的,你并不值得。」
「那年,你沒有挺身而出求娶時,我就該死心的。」
「你說是你慢了一步,假的,你從未想過快那一步。」
一行清淚落下,姝華絕了氣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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姝華真傻,至死還妄圖拿自己的慘烈去喚起裴懷的余生悔恨。
姝華錯了。
生而為人機遇各不相同,不是人人都可當大女主,也不是人人都會轟轟烈烈地愛一場恨一場。
我們終其一生,都該愛護自己。
姝華沒機會了,她死了。
裴懷也沒機會了,他在帶毒的短刀下傷及肺腑,被沈玨帶兵當場擒獲。
齊王也因謀害忠臣良將不成,被沈玨圍困齊王府時自盡于書房密室里。
幾十萬兩結黨營私的現銀,被從西山的礦道里抬出,往后數年,軍需不再需要大長公主發愁。
而謀劃著要殺沈玨,要囚禁我的裴懷,毒入骨髓,大動便吐血,坐起便喘粗氣,連站起身來都要兩人攙扶。
即便尋遍名醫,也逃不過茍延殘喘的命運。
他日日爛在床榻上,立不起來,也死不徹底。
求見過我許多次,可我,竟連對一個將死之人的憐憫都不愿意給這般令人作嘔的他。
命人傳話給他——
「活不起就去死,犯不著拿著可憐綁架我。」
此后,他不再求見我。
而我,以身做局,用我與沈玨的孩子拉下了虎視眈眈的齊王。
雖再無緣子嗣,可世人贊我大義時,無人會拿子嗣再往我與沈玨的軟肋上捅刀子。
后患已除,我們十分安心。
半年后,我們如愿回了邊關。
據說,我出京那日,裴懷拼死追過一回。
可姐妹們怕我犯惡心,一見到他就連沖帶撞將他的擔架撞翻在地。
跌落在地的裴懷,在驚呼都細若蚊子般的聲響里,被擁擠的人群踩斷了好幾根骨頭,徹底起不來身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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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邊城那幾年,我每年都會收到許多信。
無非是說京城里的局勢。
比如女子翻了天,通過科考入主朝堂成了陛下的股肱之臣。
又比如,大長公主如何大逆不道, 不肯還政于陛下,還公然力薦小公主為皇太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