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「可又何妨?我心里是有你的,這還不夠?」
「男人三妻四妾也屬正常,姝華也不是不可為平妻,你何苦鬧到如此境地。」
「現在跟我去求陛下收回旨意。你與姝華皆為正妻,她身子不好,不會與你爭管家之權的。」
我越聽越覺得好笑,竟笑著問道:
「我當老媽子一般拿著管家之權,為你忙進忙出,正好成全了你二人的風花雪月對嗎?」
「哦不,是一家三口才是。」
我伸出手指,指了指他領口遮不住的恩愛痕跡,揶揄道:
「你是生怕別人不曉得,你如何丟人現眼的!」
「顧婉清!」
裴懷無能咆哮。
「你以為和離了你便好過了?」
「連姝華那般的身份,拿到和離書后也只能在旁人的指指點點里夾著尾巴做人。」
「你硬要自討苦吃,我便等你被顧家拋棄,吃夠世態炎涼的苦,再回頭求我!」
裴懷憤然離去。
24
裴懷與姝華大婚時,刻意給我下了請帖。
可大婚那日,我卻沒去。
大紅喜轎落在裴府門前,裴懷遲遲不肯踢轎門,始終在人群里四處張望。
昨夜更深,他睡不著覺去了婉清從前的院里,才知她將屋內值錢之物盡數賣去。
連自己親手為她搭的葡萄架,也被連根拔起。
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,顧婉清竟鬧到了如此地步。
不過是享齊人之福罷了,天下男子都可以,為何單單他不行?
如今他丟了官職,還娶了棄婦,當真成了京中名副其實的笑柄。
連平日出門,似乎都能聽到背后的指指點點。
十五的月亮而已,每個月都有,他月月陪她看就是。
一頓晚宴罷了,他豪擲千金,可賠她一個更豪華的。
至于孩子,日子還長,他們想想辦法總會有的。
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,要他說,還是婉清太作了。
如今鬧成這般模樣,她顧婉清也被家族舍棄,一無所有,當是長夠了教訓的。
大長公主能可憐她一時,還能可憐她一世不成。
至于沈玨,空有一副好皮囊,最是心狠手辣,能看得上顧婉清?
便是沈家也絕不肯娶一個二嫁女做主母。
不是不肯低頭嗎?
且看自己另娶他人,而她始終無枝可依時,又有何出路。
屆時,由她這個始作俑者親自求陛下收回和離的旨意,倒也順理成章。
而姝華,本就是酒后的荒唐。
得不到的時候恍若胸口的痣,常掛心懷,還隱隱作痛。
可得到后,那顆痣卻跑到了面門上,膈應又難堪。
如今自己在她的跋扈與嬌蠻里,早就忘卻了年少的懵懂悸動,只覺得身心俱疲。
她若愿意,乖乖做個平妻,不再鬧人,自己也不會薄待了她去。
一起長大的感情,他念到今日,已然仁至義盡。
可吉時已到,裴懷篤定會出現的顧婉清,卻始終不見蹤影。
25
曾無數次勸過裴懷定要珍惜眼前人的故交,見此情形,無奈搖頭:
「踢轎門吧,不用再等了。」
裴懷一頓,那人繼續道:
「她四處奔走,借著沈家的名頭籌集數萬軍餉。大長公主夸她巾幗不讓須眉,讓她在女學當了先生,公主為她擺的酒宴,也在今天。」
「這個世界上,沒有人會始終在原處等你。」
對呀。
今年中秋的月亮錯過了便當真沒了,往后的月亮再圓,都不是那夜。
二十一歲的顧婉清,也沒辦法始終等在二十歲生辰那日。
他真的錯過了。
裴懷頓時面如灰土。
聽說,裴懷大婚那日耽誤了吉時,惹了郡主不快。
本就沒幾人到場的喜宴,最終在郡主自揭蓋頭的暴怒里,草草收場。
話傳進我耳里時,我已經在女學里撥動了算盤珠子。
我算盤打得最好,狐假虎威借著沈家的勢,做了沈家不好做的事,明里暗里搜刮了數十萬兩軍餉送去了邊疆。
大長公主夸我會算賬,讓我當了教算賬的先生。
一室女子,士農工商什麼身份都有。
和離,守寡,甚至待字閨中和束發不嫁的也有。
受過大長公主教育熏陶的她們與世俗不同,并未因我和離過,把我當作下堂婦一般輕賤了去。
反而在我雙手同打的算盤珠子快到飛起時,露出了滿臉的驚詫,夸贊之詞更是不絕于耳:
「顧姐姐人長得美就算了,竟還有這樣一雙巧手。」
「聽說顧姐姐的娘親還是殿下身邊的第一繡女呢,繡的魚兒恍若置身水中,勾的燕雀似空中騰飛,便是畫的小人也像活了一般。」
「顧姐姐可是得了真傳?斷不可藏著掖著,定要教教我。」
「也教教我。」
「姐姐最美,姐姐先教我。」
我以為是受了大長公主之命,她們才刻意鼓勵,給我走出來的信心與勇氣。
可有天,我突然折回去拿我的算盤時,恰好聽到她們背后的議論。
「她懷揣憧憬,即便有選擇,還是選擇了嫁給心儀的男子。」
「或許,她并不知道那只是一場風險極大的賭博。她以為她可以兒女成群,夫妻恩愛,幸福一生。可最終在人事的變遷里,在她的無力回天里,賭輸了。
」
「雖然捧著碎了一地的自己,可她已經足夠勇敢,哪怕步步帶血,也毅然決然走出了那道本該困死她的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