賢王垂著眼簾,倔強地和我強調:「八年前,你隨老鄭將軍來京城。我見到你時,你在演武場上以一當十!
「后來別人問我想娶什麼樣的女子。
「我腦海中便浮現出你的樣子。」
我亦是微微一怔,一個久遠且淺淡的記憶,清晰起來。
9
我一直住在西北,在烈風和黃沙中長大。
從十一歲開始,便跟著我爹出關打蠻子。
二十二年里,我只回過三次京城,賢王說我在演武場以一當十,我不記得。
但我記得,那次在宮中,我等父親的時候,誤進了一個偏殿,我在偏殿中聽到了太后和別人的對話。
她正與人密謀,想要換掉皇帝。
我一慌張發出了聲音,就在對方追來的時候,一個少年帶著我,離開了那里。
如果不是少年,我很可能在坤寧宮里,被太后滅口了。
瘦瘦小小的孩子,沖著我露出寬慰的笑,「這里安全了。」
「謝謝。」
少年的眼睛,清澈明亮,倒映著同樣稚嫩的我。
「鄭小姐。」我離開的時候他喊住我。
「嗯?」我捏了捏他的小臉,「叫姐姐。」
他笑著喊我姐姐,拘謹地紅著臉,「姐姐,再見。」
「人情我記住了,以后來西北找我玩。」
少年點頭,說他一定去。
記憶中的那雙眼睛,和眼前的這雙重疊。
我知道少年是誰,那個年紀,在宮中只有三皇子和四皇子。
但四皇子受寵,不會饑黃瘦小,唯有不得寵的三皇子,才會如此落魄。
可從成親到今日,賢王卻從未提過那次的事,以及我欠著未還的人情。
這些日子,我也有意忘記那次。
但依舊做不到,對他無情無義。
我道:「我信你!」
賢王灰暗的眼睛,一下子亮了起來,他抱著我蹭在我脖頸里,聲音里都是雀躍。
「鄭殊,你真好!」
我好嗎?
待我與你父親,不死不休的時候,你還覺得我好嗎?
接下來幾日,我開始去軍營。
瑞王沒死,但筋骨受傷,至少要養半年。
皇帝派鎮國將軍去了西北,我開始連軍營也不去,帶著他的兒子聲色犬馬,夜夜笙歌。
「讓我進去!」
程悅沖進內院的時候,我正和賢王在比武,他被我一劍揮在樹上。
我正要過去扶他,程悅跑過來,神色古怪地看看我,又看看賢王。
「程小姐有何指教?」我以為她要保護賢王,沒想到她沖過來在我面前 ,又倔又傻,「我,我來和你道歉。」
「嗯?」我不解。
「那天在皇宮,我承認我嫉妒你,做了蠢事。」程悅道,「但你沒有落井下石,這讓我很敬佩。」
我接受了她的道歉,賢王推著她,「以后不要再繼續蠢就行,你快走!」
程悅卻不走了,從這天開始,每天來府里報道,像個小尾巴一樣跟著我。
賢王煩死了,將她拽到門口,惡狠狠地警告她:「我和她過二人生活,你賴在這兒只會礙手礙腳。」
「你們晚上還不夠?」程悅叉腰,不甘示弱,「她是天下人的將軍,不是你一個人的。」
說著硬擠進門,又一副狗仗人勢地回擊賢王:「你不能自私地霸占她!」
賢王氣得不行,下令全府戒嚴,不待客。
程悅被拒了幾日后,開始在府門口放風箏,風箏飛在院子上空,上面寫著大字:將軍,悅悅喜歡你。
賢王將那風箏射下來,揉碎了丟出去。
「男女都不行!」賢王抱著我。
「何必呢,昔日青梅竹馬,鬧成這樣。」我嘆氣。
賢王哼了一聲,「她不是青梅,你才是!」
「怎麼就不是,你和她的愛情故事,在京城……」
我沒說完,被賢王吻得支離破碎。
過了許久,他才嫌棄地道:「是她求我,說看不上別的人,如果我娶不到妻子,就來娶她。」
「我沒同意,她一臉蠢相地四處傳播謠言。」
賢王說著還磨了磨牙。
「真可愛。」我笑著道。
賢王咬我的手,氣鼓鼓的,「你那天也捏她的臉,說她可愛。」
有嗎?但程悅確實可愛!
賢王一看我這表情,更惱了,扛著我回房折騰了一晚上。
秋風起的時候,邊關的信來了,說鎮國將軍非要帶兵出關突襲蠻子。
鄭笠攔著他,他用圣旨將鄭笠關了起來。
鎮國將軍以鄭笠為要挾,讓弟兄們聽命于他。他點了三千人出關,但兩日后,卻只活著回來了八百人!
我將信揉成了粉末,踹倒了石桌。
「老子的弟兄,他居然當工具邀功!」
「將軍,要不要殺他全家?」青鶴問我。
10
我當然沒殺鎮國將軍全家,畢竟他也是奉皇命行事。
但我的人死了,這口氣我咽不下去。
我將他那十三個紈绔兒子,全塞進了東郊軍營里。
「你們爹蠢,兒子肯定也不聰明,我做好人好事,幫他教子。」
他十三個兒子哭爹喊娘,恨不得直接死了。
如此,朝廷里彈劾我欺負幼小的奏章如雪花飄落。
但皇帝都壓著不發,也沒有喊我進宮責問半句。
這一夜,我和賢王剛歇下,院外人聲雜亂,青鶴來回我:「將軍,賢王府被禁衛軍包圍了!」
賢王臉色一怔,我親了親他的眉眼,淡淡問道:「由頭呢?」
從將我賜婚給賢王開始,皇帝就要殺我,我和他都心知肚明。
他只不過缺個由頭罷了。
賢王開始吻我,不管不顧地吻我,我亦摟著他回應,仿佛過了今夜,我們便是生死離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