連著幾日,我都沒去軍營,他撫琴我喝酒,他下棋我悔棋,他燉雞我喝湯。
倒真像是尋常夫妻過日子的架勢。
賢王什麼都好,就是太黏人了。
和著面,一手面粉,他忽然興沖沖地跑來,伸著腦袋在書房門口瞄我一眼。
「又怎麼了?」我拍了筆在桌上。
「看你在干什麼。」他笑瞇瞇地親我,滿足了,又顛顛地跑去廚房。
煩死了!
我吼他,卻被他塞了一嘴的面,他笑著道:「生辰快樂,鄭殊。」
我恍然,才記得今日是我生辰。
我粗枝大葉,從不記這些,別人的不記,自己的也不在乎。
「鄭殊要長命百歲,心想事成。」他笑著。
「會!」我勾勾他的下巴,挑了挑眉。
第二天早上,皇帝請我進宮,要給我辦生辰宴。
「我們拒絕。」賢王見我不悅,「沒必要為了旁人不高興。」
「正好無事,就當走走親戚也好。」
我當然要去,因為西北又打仗了,蠻子破了一次城,但被我弟弟鄭笠壓住了。
皇帝這個時候喊我進宮,無非是要派監軍和鎮國將軍,以戰之名架空鄭笠,拿走我的兵權。
皇帝的眼線在賢王府,這幾日我和賢王的生活,他事無巨細都會知道。
他是真的覺得,我被賢王迷暈了,只要美人不要兵權了?
我靠在椅子上,捏著賢王嫩嫩的手,「你爹這個人,不講道義。小瑜兒可別和他學。」
賢王垂著眉眼,睫毛在臉上投下淺駁的光影。
8
生辰宴辦得很盛大。
皇帝請了滿朝文武,在偏殿設宴,前后聯排六十桌。
「你爹辦事夠麻利,早上來信,晚上就操辦了六十桌。」我看著烏泱泱的人頭,和賢王道。
賢王沒說話,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。
皇帝讓我敬酒。
這些人誰配我敬?
我嬌嬌地看著賢王,他被我看著,眼底劃過笑意。
郎情妾意地對望后,他幫我扶正了頭頂嬌弱的金流蘇。
無聲地告訴別人,我是賢王妃,不是鄭將軍。
我的做派仿佛一道驚雷,一殿數百人發出了一陣奇異的驚呼聲,我還聽到了酒盅落地的聲音。
再有人來敬酒,都是賢王擋著,我捧著瓜子悠悠地嗑著。
「你就是鄭殊?」一位生得驕蠻的姑娘,坐在了我隔壁。
「人人都說鄭將軍用兵如神,武功蓋世。可我看你也不過是有幾分姿色的普通女子而已。」
我挑眉,問她:「小姐哪位?」
「程悅!」她盯著我,咬牙道,「殿下娶你是被逼的。他已經很辛苦了,你若欺負他,我一定會幫他報仇!」
原來是賢王的小青梅。
我笑,「怎麼辦呢,昨晚剛欺負過。」
她聽著,臉騰地一下紅了,惱怒地將我面前的茶盅,掃在我的裙子上。
我沒什麼,周圍的人卻是一片驚呼。
「我不是有心的。」程悅假惺惺哭著,「我只是想給賢王妃奉茶而已。」
她說著,還不忘了給我投來挑釁的眼神。
賢王扶著我問我燙了沒有,我說:「沒事,你繼續,我去換條裙子。」
「我陪你一起。」
「無妨!」
許是看我和賢王恩愛,程悅氣得跺腳。
我由著一位老嬤嬤引路,去偏殿換裙子。
「王妃喝茶,衣裙這就送來了。」老嬤嬤放下茶盅,就關門出去了。
我掃了一眼那杯茶,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。
一刻鐘后,門被推開,有人走了進來,腳步很輕。
對方停在我面前,低低喊了一聲:「姐姐?」
我沒應。
他猛抱住了我,就在這時,我捏住了他的脖子。
「是瑞王啊。」我盯著他驚恐充血的眼睛,「又想姐姐了?」
瑞王搖著頭,喉嚨里發出咕咕的求饒聲。
又一刻鐘,又進來兩位。
他們貓著腰東張西望,不過在我出聲喊他們的時候,他們嚇得直接坐到了地上。
程悅看到了爛泥一樣,趴在地上的瑞王,捂著嘴驚呼。
我問她,是不是和瑞王合謀。
「不是我,我帶了侍衛準備揍你。」
侍衛就跟在她身后,此刻已嚇得腿軟,面若死灰。
「我不知道瑞王,瑞王在這里。」程悅哭著解釋。
皇帝帶著人趕到,淑妃看到自己兒子半死不活,目眥欲裂地質問我,皇帝卻讓她閉嘴。
賢王推開所有人,將我護在身后。
最后,當然是程悅承擔了胡鬧的罪過。皇帝罰她剃頭出家。
至于瑞王,皇帝一個字沒問,沒有問他為什麼在這里,也沒有問他為什麼成了爛泥。
只有淑妃壓抑的哭聲,怪凄厲的。
「鄭殊,程小姐年紀小,一時糊涂,你覺得朕這樣罰她,可行?」皇帝面無表情地問我。
他在忍耐!
程尚書和程悅跪在中間,程悅哭哭啼啼,哀求地看著賢王,想請他幫忙。
賢王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,反而是一直握著我的手。
唉,罷了!
我安撫地拍了拍賢王的手,對皇帝道:「算了,小姑娘不懂事,玩鬧而已。」
賢王的手一抖,欲言又止。
程悅還沒從賢王的冷漠中回神,聽到我說算了,驚愕地看著我,不敢置信。
我說累了,和賢王出了皇宮。
至于后面的事,皇帝自然會善后。
「鄭殊。」馬車上,賢王握緊了我的手,低聲道,「我沒喜歡過她。」
他很敏感,以為我是看他面子,才放程悅一馬。
其實不是,我只是不想為難一個被人利用的傻姑娘而已。
那個上茶的老嬤嬤,不是程悅能吩咐得動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