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姓一向對世家大族的秘辛感興趣,更何況是高門貴女和寒門之子的私情。
謠言越傳越廣,越傳越烈,越傳越離奇,事情的本來面貌已經無人關心。
街頭巷尾都在對我議論紛紛、評頭論足:
「聽說了麼,王府的小姐與一個男子通奸,已經懷孕了。」
「我可是親眼看見他倆在郊外私會。」
「這王家的小姐真是比怡紅院的妓子還放蕩。」
「世風日下,不知羞恥。」
「李峋這小子真是命好,就要有一個世家大族的岳父了。」
……
就這樣以訛傳訛,傳得整個瑯琊郡連三歲小兒都知道了。
王家雖有心辟謠,但即便有權勢如王家,也堵不住整個郡的悠悠眾口。
因為與男子私相授受,我的閨譽已然毀于一旦。
瑯琊郡凡是有頭有臉的世家都不會再與我結親了。
李峋成了我唯一的選擇。
10
是夜,我剛準備關上房門。
秦煜突然造訪。
「大兄,何事?」
他的臉半隱在夜色中,讓他看起來沒有白日里那般冷硬兇悍。
我難得在他的臉上看見猶豫不決的神色,他艱難開口道:「外面的傳言你可都聽說了?」
我點點頭:「都聽說了,這一切定是李峋在背后推波助瀾,那次詩會就是他給我設下的鴻門宴。」
他頭頸青筋暴起,雙拳驟然握緊道:「爾等豎子!竟敢毀你清譽。」
我嘲弄地笑了笑:「現在世家都對我避如蛇蝎,王家就是有嘴也說不清了。他這是為了逼我嫁給他。」
秦煜像是下了極大決心,鄭重其事道:「阿月,你可愿嫁我?」
我啞然失笑:「怎麼能犧牲你的終身大事來成全我?」
他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急切,辯解道:「不……不是犧牲,是……是我心悅你。」
秦煜眸色沉沉,劍眉斜飛,寫盡風流。
我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突如其來的表白,一時語塞。
我心底有震驚、有不解、有慌亂,五味雜陳的情緒說不清,也道不明。
我久久地凝視著他的雙眸,隔了許久,開口道:「抱歉,我……」
他靜靜地看著我,眼中閃過失望和苦楚,但又很快消失歸于平靜:
「阿月,你不要為難,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心意,不是想讓你回應我。
「你若不愿接受我,那我便退回我的位置,繼續當你的兄長,為你遮風擋雨。
「若他日圣上強行給你賜婚,我便帶你逃婚,或是大不了揭竿而起,反了朝廷又如何?
「我秦煜的妹妹,合該嫁給自己心儀之人。」
我曾一度以為他是一個薄情冷酷的人,可現在才突然明白,他一貫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顆火熱的心。
他的眼眸里倒映著滿天的星辰,「唯愿你此生,所求皆所愿,所行皆坦途。即便是我自己,也不能傷害你。」
11
李峋以為毀了我的清譽,就能拿捏住我,讓我嫁給他,那就太小看我了。
我有意放任流言四起,并不是拿他束手無策,而是自有考量。
在我看來,流言就像窗外的雨,不管下得多麼猛烈,只要我在屋內,便不能把我奈何。
反而這雨幕將成為守衛我的護墻,助我破局。
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,關于我的流言很快傳到了京城,飛入皇宮,又進了天子的耳朵。
縱然太子癡傻,也不能選一個德行有虧的女子當太子妃。
于是,我從太子妃人選中被徹底黜落。
宮里的眼線傳來消息時,我正在將一桿銀槍舞得虎虎生威。
我的身體幾乎和銀槍結合為一體,手到槍到,槍到步到,一氣呵成,中間毫無空隙。
我重生以后就重拾武藝,現在已經恢復到了前世的巔峰水準。
瑯琊王氏以武起家,無論男女皆習武,我自幼更是「不愛紅裝愛武裝」。
只是婚后李峋總說,女子應當文靜賢淑,他會永遠保護我,何須舞刀弄槍。
我的銀槍從此被鎖進庫房,蒙了塵。
亂世之中,誰的拳頭最大誰就說了算,什麼「貞潔」「嫻靜」都是束縛女子的「枷鎖」。
得知我的目的已經達成,我露出了重生以來的第一個真心的笑意。
我挑起銀槍,點了幾個府中精銳:「眾將聽令,隨本小姐殺上門去。」
我帶著下屬一路騎馬飛奔到李家,制服守門人,瞬息進了李家庭院。
下屬喝道:「李峋滾出來!」
數息之后仍不見李峋蹤影。
我向后院的方向抬頜,隨行的數人,如虎入林,向李家后宅奔去,硬生生把李峋揪了出來。
李峋見事情不妙,向后宅躲去,想逃離李家。
我瞇了瞇眼睛:
「想逃?
「李峋,你敢朝我潑臟水,就要承受我的怒火。
「瑯琊王氏的女兒豈是你隨意擺布的?」
李峋見逃走不成,辯道:「阿月,我是真心愛你!一想到你會嫁給別人,我就心如刀割,我是真想娶你才出此下策……」
李峋的辯解,徹底點燃我憤怒的心火。
果然是他在背后搞鬼。
我不會再相信他的謊言,如果他真心愛我,愛護我還來不及,怎麼會冷眼旁觀,任世人來辱我?
若我今生再當斷不斷,就會如前世一樣徘徊在被他摧毀和受他蠱惑之間,王氏一族也將永無寧日。
不等他說完,我銀槍如毒蛇般刺出,銀光閃動間,鮮血噴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