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些都未可知。
長安來了后,他問過我怎麼撿到大黃的。
我把大黃主人的故事簡單地說給他聽。
長安低低地問了句:「囚禁是什麼意思?」
「就是關起來,不讓她見任何人,不聽話還會挨打。」
「她什麼時候才能不挨打?」
「假裝聽話的時候。」
「假裝?」
「是的,她沒有放下想逃出去的心,假裝順從,聽話,都是為了逃出去那天。」
我不知道那日的長安是否能明白假意順從的意思。
但今日,只希望他能從中明白一些東西。
被囚禁,反抗到聲嘶力竭也逃不出去的時候,我們可以用另外的方法。
楚沉似乎還沒有想從我邊上離開,我脖子這麼仰著已經有些僵硬。
他這麼嫌棄我,突然靠近……
事出反常必有妖。
我側過頭,看到院子一角有個婢女小心翼翼地起身離開了。
她剛走,楚沉就退后幾步,又是一副嫌棄的樣子。
讓侍衛給他去拿身衣服,說這身可以丟了。
13
我回到柴房,天已經亮了。
被太子擺了一道,接下來只怕太子妃要找麻煩了。
這個楚沉,一個動作就把他的麻煩引我身上來了。
不過也能看出,楚沉多少還是忌憚太子妃的,不然也不會忍著惡心,把臟水潑我身上。
太子妃的事我知道得并不多,聽書的時候在賣豆腐,只是斷斷續續聽了些。
些許懊悔,那時候該少賣塊豆腐,多聽些信息。
只是誰也沒想到,這說書先生口里的太子和太子妃,現就和我身處一個屋檐下。
記得說太子妃姜輕竹家世顯赫,祖父姜公是開國老功臣,父親是丞相姜遠,對太子一見鐘情。
圣上賜婚,天作之合。
算算,他們成親也有四年多了。
我坐在床前,門被侍衛踹壞了,能清楚瞧見院子全貌,秋風落葉,像是一幅巨大隱秘的畫作。
內心莫名地靜了下來。
轟隆隆一聲閃電,大雨將至。
不知沈大哥那邊是否順利。
14
沈敬看著元黎決然離開的背影,他捂住了心口,緊握的拳頭終是松了。
他找了最近的客棧,買了匹馬往漁村趕。
為了抄近路,他走了來時的路,要經過那處綁架長安的寨子。
到那里的時候,天色漸暗,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傳來,靠近只見燈火通明的宅子里東倒西歪的全是尸體。
血流了一地,格外瘆人。
有些地方的血已經快干枯了。
沈敬眸色一緊,勒停了馬。
推算出他和元梨離開不久,這群人就死在這里了。
這條路平日走的人不多,所以現在還沒人發現。
沈敬騎馬靠近,看了看傷口。
都是刀傷,出手快準狠,幾乎一刀一個,不留活口。
沈敬想到了太子。
從他來的方向,和時間,能這麼快的時間殺掉所有人的。
只可能是他。
沈敬倒抽一口氣,不禁替元黎的擔心又多了幾分。
心里暗暗下了心思。
騎馬往漁村趕,一刻不敢耽誤。
他先是借著夜色在院中樹下挖出了元黎所說的盒子。
盒子并不大,但有些沉,被貼了幾處封紙,寫著不準拆三個字。
沈敬在手中握緊,有些擔心這里面只是些金銀玉器。
元黎的爹在他們眼里是個很神奇的存在。
他并不是漁村本地人,長得很白凈,高高瘦瘦的,帶著元黎來那年,他還年輕,抱著一歲的元黎找房子。
沈敬那年六歲。
沒有人知道元梨爹從哪里來,妻子去哪兒了,為何一個人帶著個小女娃。
他為了養元黎,做了很多事,捕魚喂馬,甚至是些苦力活。
小時有人欺負元黎,他只是不緊不慢地將小元黎抱起來哄。
然后開始給她做沙袋,讓她朝著沙袋上揍。
偶爾碰上沈敬,他會停下,抱著手細細打量,然后搖頭。
「太瘦了,還不長個。」
后來沈敬才懂,他的打量是覺得沈敬總往他家跑,擔心元黎被他拐走了。
總歸是有些嫌棄。
那之后沈敬每天都狂吃飯,長得很快。
還沒幾年,元黎爹突然離開了,他把元黎托付給了一位鄰居幫忙照看,讓她學了做豆腐。
說豆腐配魚。
在漁村,賣豆腐總有生意的。
誰知,他這一走再也沒回來。
而沈敬在他離開那晚其實看到他了,他一個人出了城,發現跟著他的沈敬。
他第一次面色嚴肅地拍了拍沈敬的肩膀。
「沈敬,有機會的話,幫我多照顧照顧元黎。」
沈敬說:「叔,我家要去京城了。」
元黎爹忽然笑了:「也好,多出去看看,只是若有機會也別忘了照顧照顧元黎,他也算你半個妹妹不是?」
沈敬有些為難:「叔,我以前說認元黎當妹妹,你不是沒同意嗎?」
「是嗎?」
「嗯。」
沈敬點頭又說,「現在我不想元黎只當我妹妹了。」
元黎爹輕笑了笑:「小孩心性,作不得數。
「你要有機會幫忙顧了元梨,叔下輩子報答你。」
沈敬愣了:「下輩子?」
元黎爹仰頭看了看天,神色弱了幾分:「是啊,不出意外得下輩子了。」
他悠悠繼續。
「回吧,別告訴元黎今晚見過我。
」
元黎爹就這樣走了。
后來再也沒回來。
沈敬那時候是不愿去京城了,拗不過他爹,被強行綁上了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