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乎是剛踏入府門,菱柔便被攔下。
夜晚,我從欽天監回來,腦海中還在回蕩著國師那句「天命已定」,底下暗衛便告訴我菱柔撿了人回來。
菱柔已經跪在了前廳,她臉上滿是不服氣:「你們也敢讓我跪?我可是公主,你們不過是——」
「不過是什麼?」
她話沒說完,我便站在了菱柔面前。
我凝視著菱柔一瞬間變得驚懼的臉:「你不是來自人人平等的國度嗎?只是待了幾天,便已經開始拿身份壓人了嗎?」
菱柔啞口無言。
從我一見面便拆穿了她的身份開始,這個穿越女就對我十分戒備和害怕。
我抬眸看去,不遠處是一個穿著夜行衣的受傷男人。
他的臉上蒙著黑布,我走過去,直接掀開了男人的面罩。
這是個陌生男人,劍眉星目,鼻梁高挺,確實有一副好皮囊。
菱柔顯然也看到了他的長相,原本有些心虛的表情瞬間變得蠢蠢欲動。
我一抬手,身側的侍女便會意,遞給我一把匕首。
下一秒,在菱柔驚懼的眼神中,我將匕首刺入了這個男人的心臟。
「不要!」菱柔尖叫一聲,她撲到了男人身上。
許是因為疼痛,原本昏過去的男人睜開了眼睛,他先是看了菱柔一眼,隨后將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。
分明是完全不同的容貌,我卻在這個男人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驚恐。
眼前這個男人,就是當初奴隸場內被我下令斬殺的人。
不知是用了什麼手段,竟然在一具完全不同的軀體上活了過來。
我沒有理會,吩咐身側的侍女將男人的尸身拖下去。
菱柔也被人拖開。
她臉上被蹭上了一些血跡,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呆滯。
我蹲在她面前,直視她的眼睛:「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,也值得你勞心勞力?」
「你懂什麼?」菱柔像是忽然恢復了些許力氣,她反駁我,「小說中都是這樣寫的,落難的男主被善良的女主搭救,之后他們就會相知相愛,成就曠世戀情。」
好天真。
或者該說是,愚蠢。
我這樣想。
「他也會這樣與其他的女人相知相愛,或許是在馬車相遇,或者是在宮內,又或者是在人跡罕至的叢林,他永遠會遇到舍身為他的女人。」
我說:「我聽娘親提起過,你所說的這些故事來自女頻之中,塑造的完美男主角深情而專一,從一而終。」
菱柔怔怔地看著我。
我平靜地回望她。
「這樣的男人不存在于這里,你喜歡的不過是女作家筆下的美好幻想,實際上是屬于女人的靈魂,真實的男人遠遠超乎你的想象。」
我沖她微笑。
「菱柔,這里是男頻種馬文的世界。」
無數如菱柔般渴望愛情的女人都會瘋魔般愛上男主,為他砸錢砸資源,奉獻一切,只為捧他走上神壇。
這樣的女人沒有上百,也有幾十。
而這個男人將踩著無數女人為他搭建的成神階梯走上高處,成為萬眾矚目之人。
「而這一切都是因為,他是個男人。」
菱柔表情仍然怔愣,她喃喃自語:「可是,明明作者說過每個角色都是它的孩子……」
我定定地看著她,語氣溫柔:「那當然是因為,男主是它的親兒子,而其他的配角都是它為自己兒子尋找的兒媳婦啊。
」
那位高高在上的創世神,以一種惡公公惡婆婆的心態對待女角色。
她們高貴、知書達理、權勢滔天,但都只是因為這些在未來都要奉獻給男主。
我抬起頭,看著天邊隱約的驚雷。
學著娘親死前最后的樣子,對著天空比了個手槍的手勢。
砰——
我晃了晃手指,發出一點氣音。
憤怒了嗎,創世神?
看到你所鐘愛的男主角并沒有被接受,要氣死了吧?
我輕輕微笑。
憤怒會燃燒人的理智,不理智的人會做出混亂的事情。
這份不理智,將會成為你最大的破綻。
7
半月后,我在與國師交談時,負責看守菱柔的暗衛忽然傳信給我。
國師是那位老和尚的親傳弟子,因塵緣未了帶發修行,后被父皇聘為國師。
面前的男人年歲不高,頭發卻隱約花白,是勘破天機的代價。
我擺了擺手,暗衛懂事地先行退出去。
「還望國師多多思量。」我站起身來,語氣和藹,「莫要告訴我順應天命,倘若天命之人只是這副德性,我想國師也會認為他德不配位。」
國師閉了閉眼,沒有回應。
我離開了欽天監,暗衛在門后等我。
這是個輕功極好的女子,曾是我娘親的侍女,后來便一直跟隨于我。
她壓低聲音告訴我:「昨晚半夜有個蒙面男人摸進了菱柔公主的房內。」
我感到一陣憤怒。
這天道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些破爛手段。
它讓世道極盡壓縮女子的生存空間,讓她們背上禮義廉恥的枷鎖,卻又讓男主去打破這份守護得極好的貞節。
無論是闖入公主的馬車,還是深夜翻進女子閨房,傳揚出去被詬病的絕不是男子。
「傳話下去,讓菱柔帶著那個狗賊在前廳等我。」我冷聲道。
暗衛看出我的怒氣,她頓了頓,又道:「小主人,我想不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