戶部尚書、禮部侍郎是支持變革的,小柳兒可以同他們走得近些,遇到困難,可以找他們幫襯。
孤突然發覺自己對姜好實在是知之甚少。
姜好是一位佩劍的公主。
她的劍竟然用得這樣好,不過挽幾個輕巧的劍花,便能在漫天箭雨中辟出一條生路來。
初見時她提劍而來,笑瞇瞇道:「桂嬤嬤,本宮來遲了。」
孤只以為那把劍,是公主心血來潮的玩具。
天公并不作美,雨水讓人雙眼發澀、腳底打滑。
原本復雜的地形,辨識度更低上幾分。一枚箭扎進孤的肉里,孤悶哼一聲捂住右臂,血從我的指縫滲了出來。倘若孤能帶著她走,孤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學好輕功,成為大內第一高手。
人群聚攏而來,將孤和姜好團團圍住。
四面肅殺。
孤道:「你輕功如何?」
姜好苦笑:「上下房梁還能崴腳。」
孤:……
眼前一陣天旋地轉,如今想要全身而退,必然是不現實的。
孤當機立斷,將姜好手中的劍奪了去,橫在她的頸間。
孤咬牙:「給我……給我在城外備一輛馬車,備白銀萬兩,保我全身而退,我便將你們的公主放了。」
指著孤的箭矢頓了又頓,不知該不該放箭。
姜好臉色蒼白,聲嘶力竭道:「好啊,本宮早該想到的!你竟然敢背叛本宮……都、都住手!本宮死了,你們誰都別想交差!」
眾人面面相覷,不知主仆反目成仇,演的是哪出戲。
孤一狠心,在她頸間抹出一道傷口,暗紅的血液涌出,讓氣氛變得越發焦灼。
禁衛軍首領抬手,示意他們停手:「你,去稟告皇上,十人去備車馬,其余人等,守著公主。
」
雨得更大了。
密集的雨聲猶如戰前的鼓點,在硝煙燃起之前,轟然而至。
孤挾持姜好,孤退一步,禁衛軍便進一步,孤進一步,禁衛軍便退一步。
進進退退間,姜好如同一只受驚的兔子,在孤身側吱哇亂叫。
當天色完全暗下,孤與姜好狼狽地行至郊外,終于找到了那輛馬車。
孤高聲道,我要清點銀兩,便拉著姜好進了馬車內。
外頭雷聲大作,蓋過了孤同姜好說話的聲音。
我迅速松開手,只覺得手心滾燙:「方才多有冒犯。」
孤從懷中摸出一片面具,那是孤代她相親時做的東西。經過多次改良,與姜好有八九成像。不想竟會在今日派上用場。
「奴婢會扮作殿下的模樣出去拖住追兵,不過這面罩做得不精細,恐怕過個一時半會兒便會叫人察覺出端倪。所以殿下一會兒只管跑便是,不必折回來管奴婢。」
我道:「還請殿下背過身去更衣。」
姜好沒有動作:「你不同本宮一起走?」
走?自然是能走的,只是此情此景,若是沖出去舉著雙手大喊「孤是蕃國太子!」且不論會不會被亂箭射死,會不會在姜好面前社死,也是個問題。
既然做了三個月的婢女,那邊做得再真些,直接送她出了這不得自由的皇宮,讓她去過她想過的生活。
愛一只鳥兒,只要它飛翔就好,她愛怎麼活便怎麼活,其余都不該是孤要過問的事。
云飛云飛,云飛天外,自由自在。
孤打定決心,放她走。
孤道:「如果殿下想同這馬車一齊被射成蜂窩,過著一輩子東躲西藏的生活,便依您。
」
她咬牙,背過身去解開了衣帶。
孤與姜好背對背,交換了衣物。
孤提劍,在頸間割了一道一模一樣的傷口。
她道:「小桃,為何對本宮這樣好?」
孤道:「殿下教會了小桃從未懂得的道理,奴婢很是感激。」
姜好悶悶道:「也就只有你愿意聽本宮說那樣的話,他們只會當本宮在胡言亂語……不要再自稱奴婢,在本宮面前,稱『我』便好。」
孤道:「好。你要保重。」
她道:「本宮該何以為報?」
孤道:「我想你……罷了。」
我想你做我的妻子。
我愿意聽你說那些別人不可理喻的政治愿景。
我想幫你……不,和你,和你一起實現。
罷了。罷了。一切都罷了。
孤道:「殿下,你只管大膽地往前跑。」
她道:「罷了罷了,你為何這樣愛說罷了,若是本宮偏不罷休呢?」
孤的下巴忽而被人捉住,一片柔軟堵住了孤的唇瓣。
外頭傳來一陣雷鳴,我只覺得胸腔震動,耳畔寂靜,滂沱大雨,兜頭而落。
孤此生看過的千萬本書都在腦中熱熱鬧鬧地翻著頁:
候鳥南飛掠過青空;東風挾火吞噬船艙;
江流冰雪融化;朝堂劍影刀光;廬山瀑布傾瀉而下……
孤讀過諸多壯闊的風景與復雜的道理,卻無法得到一個答案。
為何分數倒數第一的公主,在孤心里卻是天下第一。
哪本書能告訴孤,這是什麼道理。
這個吻短暫且毫無溫存,與其說是親吻,不如說是孤在單方面接受姜好毫無章法的啃噬。
她道:「多謝。」
孤道:「沒聽過姜國有這樣的謝法……你哭什麼?」
姜好道:「小桃,不要拋下我。要來見我。」
孤道:「好。」
孤將她的頭按在胸前,鼻尖盡是苦澀的熏香,能聽到她熾熱的心跳。
她扯著孤的前襟,擦了擦眼淚:「窗臺前的那盆花……那只是一盆草,但本宮總覺得它是一盆花,里面盛開著本宮的皇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