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春嚇得立即磕頭認罪:
「陛下饒命,小春也是迫不得已!」
原來榮妃上次被禁足后懷恨在心,出來后看到良妃給宋微微送香料,便想著投毒陷害皇后以此嫁禍給她。
皇后常年纏綿病榻,一直都是榮妃協理六宮,可謂是四妃之首。
只要皇后一死,她便能榮登后位。
就算后續宋微微暴露,良妃和宋微微總有一個人會死,怎麼也查不到她頭上。
她千算萬算沒算到,宋微微早就看透了這背后關竅。
宋微微師承姑姑,自然也懂藥學,她往香料里多加了一種茴香把自己嫌疑摘干凈,再然后掐著關鍵讓皇后娘娘心疾復發,再在姑姑面前故意晃悠。
最后來了個偷龍轉鳳,命人將榮妃放在良妃宮里的「證據」放回了她的宮里。
「你這個叛徒!」
榮妃撲過來想廝打小春,卻被金吾衛攔住。
她號啕大哭:「陛下,臣妾若不是因為愛你怎會如此?」
「臣妾對你一片真心,當年多蒙河畔你許下的誓言都忘了嗎?」
榮妃上前抓住袍角,悲戚發問:「君當作磐石,妾當作蒲葦,蒲葦紉如絲,磐石無轉移……這些年的情與愛,于陛下而言究竟是什麼?」
我眼觀鼻鼻觀心。
這帝王哪有多少真心,饒是姑姑也不敢說帝君對她是真心還是得不到的執念。
若是相信帝王有心,她早就嫁了,還有你什麼事?
榮妃你自求多福吧。
帝君并不動身,廊檐打下的陰影掃住了他大半張臉,淹沒他的神情,他坐在雕花木椅上,一下又一下地捻著佛珠,不知道在想些什麼。
庭院內其余人大氣都不敢喘,唯有榮妃撕心裂肺的求饒聲。
這般場景何曾熟悉,當年我和宋微微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場景,居高臨下沉沉天威,生殺大權掌握于手,在場之人的生死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罷了。
我不自覺地又發起抖,宋微微察覺到了,摸了摸我的手背,像是無言的安慰。
帝君開口了,但他并不是說怎麼處置榮妃,而是問我:
「澤衣,毒香一事你有功,可想要什麼賞賜?」
嘿,我就等這一刻呢。
我跪下俯身長拜:
「奴婢想辦一座女學,為陛下招攬天下有奇才的女子。」
「哦?」
帝君饒有興趣。
女醫司遠遠不夠,唯有女學才能真正學到男子入仕時所學的本領。
我壓抑著快要跳出來的心臟:
「奴婢就此心愿,懇請陛下允許。」
「準了。」帝君站起身,從哭喊的榮妃手中一點點抽出自己的袍角,「傳朕旨意,榮妃謀害中宮及后宮妃嬪,即刻起削奪妃位打入冷宮,其母家滿門抄斬。」
這一場鬧劇終于在帝君的話中結束,金吾衛將哭鬧的榮妃匆匆拖下去,一眾人也眼觀鼻鼻觀心地回歸到各自崗位。
姑姑看了我一眼,便急匆匆和大太監跑出去,跟上了皇帝的腳步。
6
我拿到了辦女學的恩準,但隨之而來的便是各種麻煩。
比如前朝那像雪花一樣彈劾的折子,說我和姑姑為婦不仁,想要效仿前朝女帝那邊竊國。
我面無表情地將這些折子扔進火爐里銷毀,一邊倒一邊翻大大的白眼:
「合著男人認字可以女人認字就不行,別說認字,連學醫都不行。」
但是,未曾走過的荊棘之路總是困難重重的,那些閑言碎語更是能將人淹死。
大端朝的開國皇帝為了警惕會像前朝那般出現女帝,于是頒布了對女子更加苛刻的禮法。
宮中的女官大多數是與女紅相關的職位,像是醫師和學堂這種完全就是男子壟斷,所以一時民情激憤。
他們怕大端朝會像前朝那般女子當皇帝。
若是今日我們讀書認字,以后便會入仕,當女狀元,女皇帝!
他們怕自己的妻女走出家門,再無人心甘情愿服侍他們,怕再也在自己妻子身上找不到廉價的優越感。
彈劾的折子很多,但是也有很多人對我們嗤之以鼻,直言我們是在鬧著玩。
因為根本不會有人家愿意送女子入學。
農時繁忙,天下遑論女子,就連男子也很少有能讀書的。
但是被嘲歸被嘲,這學堂我是蓋定了。
我和姑姑選好了址,帝君劃的錢款一到,立馬熱火朝天地開工。
春雨多情,一直在綿綿地下,淋濕了整座京城。
皇帝站在廊下負手而立,臉色陰沉地看著屋外淋雨跪著的身影。
我侍立在他身旁,同樣臉色復雜地看著跪在雨中請罪的姑姑。
雨水打濕了她的眼眸,她呈上一份書文:
「陛下,罪奴自請罪!京中女醫司一事都是奴婢因一己之私而造成,與陛下無關,請陛下降罪。」
對于女醫司和女學一事民情憤慨,急需一個宣泄口,姑姑這是想把自己交出去當靶子。
但是法已實行,先例已有,女學已設,其他州縣便會紛紛效仿,在這條路上,最艱難的開頭終于被走出來了。
她死,則萬千女子生。
帝君卻被她氣得渾身發抖,一張精致的臉煞白煞白的,仿佛隨時都要厥過去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