羌南地處要塞,再往北便是隴關,若是沒記錯,肅北王便常年率軍在此。
崔衍昭被貶至羌南后,太子隨之而來,其中便不簡單。
外頭隨即跑進來一人,行禮急道:「殿下,肅北王率軍逼近羌南,一隊叛軍圍了府,就要攻進來了。」
已被人拿下的縣令聞言大笑,諷刺著眾人。
祁湛眼眸沉暗,面上倒不見慌亂,只負在身后的手緊緊攥著。
還未來得及吩咐,方才進來的那人便被飛來的箭矢射中。
崔衍昭快步上前將祁湛拉開,踢起地上的佩劍,隨意挽了個劍花遂將劍穩握在手上:「殿下且去后頭暫避。」
祁湛看向他,稍稍點頭。
我正欲上前,便被祁湛扣住手腕,往后拉了拉。
崔衍昭回身看來,視線落在我身上,眸色晦暗,片刻后又流出幾分笑意,他看向祁湛,沉聲道:「殿下,臣只要臣妻平安。」
「孤知道。」
祁湛應了句,手上略一用力,拽著我往后走去。
太子近衛將我們護在中間,屋內很安靜,靜得似乎不曾發生方才的事。
我卻心緒不寧,胡亂絞著衣袖,出神地盯著外頭,直至手上傳來一片溫熱,我這才驚覺回神,忙抬手擦去眼淚。
身側,祁湛將帕子遞到我手邊。
我抬眼看去,他聳了聳肩,笑問道:「女君何故如此看孤?」
祁湛說著又將帕子遞近了些。
瞧他這臉色,應該是一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出,在家中時勸我來,或許也是為了以我為質,讓崔衍昭更盡心為他賣命。
難怪那時他幾番試探我與崔衍昭是否如所見那般情堅。
我面色稍慍,皺著眉并未接過,又深覺如此不妥,只能側身避開他的視線。
「放心吧,崔衍昭四歲便開始習武,偏又是奇才,若非什麼能人力士,奈何不了他的。」
我沒理會,暗道他站著說話不腰疼。
也不知過了多久,直至天色漸明,外頭又傳來通報:「稟殿下,叛軍已敗。」
我聞言終是松了口氣,扶著身側的椅子緩了片刻,未等祁湛反應,便已拎著裙擺朝外跑去。
崔衍昭執劍立于堂中,素來干凈的衣袍層層染血,劍身泛著寒意,血跡蜿蜒至劍尖,落到地上,混入一片凝結的血漬中。
我站定,顫著聲喚他:「崔衍昭。」
他身形晃了晃,遂回身看來,視線相觸的一剎,頃刻染上笑意。
我眼中蓄淚,隨長睫輕顫而落下。
崔衍昭丟了劍,快步上前,一如從前一般俯身看向我,幾欲抬手替我拭淚,又生生按下,柔聲哄道:「莫哭了,我這不是好好的嗎?」
我看向他,忍著淚意點頭。
崔衍昭失笑,抬手將我按入懷中,他低頭抵在我肩上,輕聲道了句:「很管用。」
察覺到身上力道重了幾分,我一愣,忙喚他,卻沒有回應。
一陣慌亂之下,祁湛吩咐了人將他送回府,又安排了大夫。
我守在榻邊,只覺眼中又是一陣酸澀,忙低下頭掩飾,手中緊緊攥著那枚玉扣。
「崔衍昭,那日,僧人予我此扣,他說,你會順遂無虞,長命百歲的。」
10
崔衍昭昏睡了一日后便醒了,祁湛隔日便讓人請他去公廨議事,以至我每每見到祁湛都氣得頭疼。
這些時日下來叛亂未及起便被平,肅北王余黨亦很快被清理得差不多,祁湛隨即也離開了羌南。
我與崔衍昭的日子終于也安穩下來。
他從外頭回來時,我正讀著母親差人送來的書信。
我盯了他一會,他察覺后,立即朝我看來,問道:「怎麼了?」
也不待我答,他伸手便將案上的信抽了過去,我一驚,忙去搶。
他高高舉起,迅速讀了個大概。
「溫三郎。」崔衍昭口中輕輕念著,隨即輕哼一聲,將信箋遞還給我,揚眉道,「幼時婚約,青梅竹馬,為你守身至今未娶,如此,倒顯得我棒打鴛鴦了。」
我抿了抿唇,對上他的視線,回道:「反正你我遲早要和離,郎君此前說過,我朝并不禁婦人二嫁,難道忘了?」
崔衍昭氣笑了,默了片刻后,沉聲問道:「那日后可要我千金盛禮,賀卿另得良人?」
「好啊。」我低著頭將信箋收好,隨嘴應道。
崔衍昭當即愣住,未再說話,片刻又起身匆匆離開。
我抬頭看向他離去的身影,皺著眉將手中的信箋丟至一旁,又去忙別的事了。
一整日下來,我心中沒由來地煩躁,便想著出去走走。
誰知剛一出府,便被人攔腰抱起,隨即被他扛在肩上。
我一驚,待認清來人后,心中怒意更甚:「崔衍昭,你放我下來。」
任我如何掙扎叫喚,崔衍昭充耳不聞,穩步前行,將我帶上了馬車。
他將我丟在軟榻上,半跪在榻上攔了我的去路,隨之逼近,我忙伸手抵住他,皺眉問道:「做什麼?你要帶我去哪?」
「回京。」
他抬手握住我的手,略一用力便拉開扣住,旋即欺身而上,生生將我逼至角落。
他甚少這般冷然,黑眸深邃沉暗,直逼人心。
我心中有些亂,喚了他一句:「崔衍昭……」
崔衍昭眉眼輕動,唇間溢出輕笑,笑容陰鷙:「宋挽姎,你要再嫁,也得等爺尸骨涼了。
」
「可不巧,有人為我求過,崔衍昭長命百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