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回來時沉默得緊,見著我還是強撐起一抹笑,而后盡力平靜地告知我此事。
我抿了抿唇,在他身側坐下,輕聲道:「母親留下的商鋪與私產,我都尋了合適的人看管,此番乃遷官,不好興師動眾,我便只安排了書允和染香跟著,你看可行?」
崔衍昭眼睫輕輕顫著,靜了片刻后,他忽地朝我看,啞聲問了句:「你要隨我一同赴任?」
我對上他的視線,笑問道:「我不必同去?」
崔衍昭不語。
我稍稍揚眉,起身欲走,他愣怔片刻,慌忙開口喚我:「宋挽姎。」
待我回首,他滯在半空的手蜷了蜷,崔衍昭仰頭看著我,沒有說話,只是輕輕握住了我的衣袖。
7
崔衍昭到了羌南后倒比從前更忙了。
安穩平靜地過了幾月,他忽地帶回來一人。
而后便聽他告訴我,那人是當今太子,微服私訪至此,前些日子遇刺,如今正在追兇。
「崔衍昭。」我喚了他一聲,遂頗為疑惑地看去,皺眉問道,「為何這些倒霉事,總纏著你呢?」
崔衍昭一噎,隨即抬手捏了捏我的臉,笑道:「不怕,纏著我就纏著我,你宋挽姎遇難成祥便好。」
我掙扎著躲開他的動作,剜了他一眼后,便回榻上歇了。
次日,崔衍昭出去后,便有身著衙役服飾的人進了院子,不由分說便要入院子搜查。
這種事我在京城便經歷過,倒不似從前那般慌亂。
我攔了為首之人,上前問道:「幾位大人可知這是何處?」
「雖是縣尉私宅,可我等也是奉命緝兇,還望女君行個方便。」為首那人掃了我一眼,隨意行了個禮,便再次下令。
「敢問大人,奉誰人的令?」
我再次攔住他們的去路,對上他泛著寒氣的眼神,袖中交疊的雙手緊了幾分,面上卻依舊強裝鎮定。
為首之人嗤笑一聲,不見退意,也逼近了幾分:「女君再三阻攔,可是院中當真有什麼不便我們見的人?」
「我夫崔衍昭乃朝廷命官,若要搜查其私宅,少說也得要縣令大人的手令,現今手令何在?」我笑了笑,直視他問道,「幾位空口白牙,不見官令,我又如何知曉,你們是否乃奉命行事?」
「手令?」只聽他大笑出聲,旋即拔了刀,揚聲喊道,「老子的刀便是手令!」
染香一驚,忙伸手護住我。
「放肆。」我冷呵一聲,迎著泛著寒光的劍看向他。
恰在此時,遠處飛來一劍,劍柄恰打在他腕上,本該在后院的太子,帶著人從前門走了進來,我才松了口氣,扶著染香的手才堪堪站穩身子。
「羌南的衙役當真是威風,若非孤親眼所見,還真不知區區一個衙役,也能造次到官夫人頭上?」
太子施然走近,隨即擋在我身前,掃視了一番眾人,又問道:「緝兇,不知抓的是何人?」
「回殿下,自然是刺客,自您遇刺,卑職等日夜追兇,不敢絲毫懈怠。」為首那人慌忙收了刀劍,行禮答道。
太子面上笑著,眼神卻晦暗,不見絲毫笑意:「孤遇刺一事,只崔縣尉一人清楚,照你的意思,還是他自己指了人,來抄了自家宅子?」
「不不不,是……是……」那人急得額頭冒汗,最終忙跪下喊道,「殿下恕罪,是卑職等無意撞見有人暗中搜查刺客,急于求功,這才貿然行事。」
太子不置可否,未再同他言語,只回身看向我,安撫道:「不必害怕,孤已差人告知阿衍,這會估摸著快回來了。
」
我行禮謝過,遂拉著染香回了后院。
崔衍昭匆匆推門而入時,我正喝著熱茶,他上前拉著我仔細檢查了一番,這才松了口氣。
我失笑,將手中的杯盞塞進他手里:「瞧著你手竟比我還涼,不知道的還以為受驚的是你呢。」
「那混賬對你動刀劍了?」崔衍昭略過話題,皺眉問道。
我沒說話,只輕輕點了點頭。
崔衍昭神色冷了幾分,斂眸掩去眸中洶涌,靜了片刻又道:「自明日起,我讓書允跟著你。」
我剛要開口拒絕,崔衍昭似有察覺,又轉了話頭:「殿下說,此事多虧你轉圜其中,今日要在醉香居設宴以作答謝。」
「今日?」我愣了愣,隨即起身往里間走,「那我得梳洗一番。」
崔衍昭揚眉,伸手拉著我便朝外走:「又沒有外人。」
「那可是太子。」
「太子又如何。」崔衍昭瞥了我一眼,手上力道緊了幾分,「天下能得宋挽姎賞光參宴的又有幾人?」
我抿唇抑著笑,佯裝慍惱地瞪了他一眼,卻不知在他看來毫無威懾,倒添幾分嬌俏。
席間,我才知,崔衍昭與太子交情不淺,他原是太子伴讀,此番南下,看似被貶,實則暗藏玄機。
我不欲多參與此事,只低著頭專心吃喝。
可吃著吃著,只覺頭暈腦脹。
耳邊聲音漸漸模糊,只聽見崔衍昭揚聲道:「你安排的什麼破宴席,這是……」
我抬頭看去,下意識伸手去堵他的嘴。
真是嫌命長,跟太子都敢這麼說話。
「放心吧,只是醉了。」太子失笑,視線在我身上轉了一圈,這才看向崔衍昭,「我總不至下毒吧?」
崔衍昭沉著臉沒說話,只抱起我朝外走去,匆匆上了馬車回府。
我已然醉狠了,幾番睜眼見他守在身旁,索性倚在他懷里,尋了舒服姿勢睡了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