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愣了愣,對上他灼熱的視線,心中似有微動。
片刻后,我皺眉問道:「若是有了誥命,還能和離嗎?」
崔衍昭一噎,須臾即退,遂笑著搖了搖頭,抬手雙指在我額上一彈,輕聲道:「不早了,去睡吧。」
次日我再起身時,院內眾人都各自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。
染香告訴我,崔衍昭帶著書允一早便出了門。
直至夜色漸深也遲遲不見他回來。
我左右閑不住,便挑著燈籠去外頭等他。
朗月高懸,雖已入夏但夜間的風仍舊帶著些許涼意。
又一陣清風徐拂,纏著衣角輕掠過,燈籠中晃蕩的燭火映在我面上,混著月光凝上一層朦朧。
我正出神,便察覺一道目光,遂抬眸看去,恰與崔衍昭視線相撞。
他展眉輕笑,上前接過我手中的燈籠,自然地握住我的手腕帶著我往里走,邊道:「夜里風大,站這做什麼?」
他掌心溫度微涼,隔著衣物一點點沁入。
我笑笑,如實答道:「等你啊。」
崔衍昭腳步頓了頓,回頭看了我一眼,唇角輕起,便是他又迅速別過臉去,也能察覺到他此時心情不錯。
我隨他回了屋子,聞出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后,又起身出了門,不多時便端了醒酒湯回來。
他撐在矮幾上閉目假寐,我嘆了口氣,上前將醒酒湯擱在他面前,皺眉道:「郎君不是說要收心念書嗎?瞧這樣子可不像是。」
崔衍昭聞言坐起身輕聲笑了笑,漫不經心地攪著碗中的湯藥,再抬眼時,眸光熠熠:「今日我托人帶我去見了太常,他說,只要我能通過考試,便可入太學。」
「當真?」我心下松了口氣,自己也未察覺到竟是笑了出來,點頭道,「那便好。
」
崔衍昭捧著碗,揚眉笑問道:「既如此,女君這碗醒酒湯,我可喝得?」
「我幾時不準你喝了。」我面上一熱,嘟囔著錯開視線,遂起身往榻邊走去。
崔衍昭仰頭灌完湯,急忙起身跟在我身后,左一下、右一下地觀察著我的臉色。
我原還裝作看不見,可到底沒忍住笑了出來,遂抬手擋住他的視線。
他愣了片刻,笑嘆了口氣,這才安心回了自己的小榻。
崔衍昭確如所言,日日都悶在書房里,我左右無事,便讓人在書房另一側也布了張書案,將他交給我的一眾賬冊一一理清。
婆母留下的東西很多,經常看得我雙眼泛花,但這種坐著數金銀的感覺委實不錯。
我樂在其中倒顯得比崔衍昭還要忙些。
夜里,他悄然走到我身邊,我抱著賬冊不知何時睡了過去,察覺到聲響這才睜眼看去。
崔衍昭伸手抽走了我懷中的東西,搖頭無奈道:「這些東西不急的,你若實在累了,放著我處理便是。」
「你哪還有閑心思分給這些。」我抿了抿唇,忙拒絕,坐起身松泛片刻后,又道,「可餓了?我吩咐人熬了些蓮子百合粥,這便叫他們傳來吧?」
見我要起身,他按下我,先一步出門吩咐了書允去做。
我笑了笑,抬手揉了揉酸脹的脖頸。
忽地,另一道溫度覆上,我回頭看去,崔衍昭神色認真,眉眼和煦,手中動作輕柔。
我不自在地動了動,他停了動作,看向我問道:「我弄疼你了?」
「不是。」我有些尷尬地垂下眼,「你且去溫書吧,不必管我。」
再看去時,他已然湊近了幾分:「宋挽姎,難不成只許你待我好,還不許我投桃報李了?」
我思索片刻,而后認真告訴他:「好吧,你弄疼我了。」
崔衍昭略微揚眉,打量了我一番后,扯著唇角笑了笑:「疼也給爺受著。」
「你不講理!」
「爺就不認理。」
我沒轍,想著說到底也是享受事,便安心受著。
屋外的書允端著手中的熱粥,進也不是退也不是,只能安靜候在一旁,眼觀鼻,鼻觀心。
5
崔衍昭最終順利入了太學,他從前名聲雖差,但也并非一無所學,不過是裝出來氣他那便宜爹和迷惑那蛇蝎姨娘的,如今離了侯府,自不必再偽裝。
我拿著他的身份牌看了許久,一再確認上頭是「崔衍昭」三個字,這才放下心來。
崔衍昭則倚在一旁看我,桃花眼中流轉著笑意,熠熠生光,連帶著周身氣度都溫煦不少。
自此,他越發忙了起來。
眼瞧他清瘦許多,我備了些平日他喜歡的膳食讓染香給他送去。
染香笑著打趣:「奴婢倒覺得,若是女君親去,郎君必定更歡喜。」
架不住她軟磨硬泡,我只能應下。
太學門口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學子很多,忽地,耳邊傳來嬉鬧聲,我本不欲多瞧,直至聽見了崔衍昭的名字。
「誰知道他走了什麼歪門邪道入的太學,還當自己是侯府世子呢,清高什麼。」
「我若是被自家父親趕出了門,哪還有臉出來見人啊。」
隨之便是一陣哄笑。
我握著食盒的手緊了幾分,皺眉看向為首那人,他似是察覺我的目光,遂朝我看來,打量了一番:「不知娘子是?」
我冷哼一聲,收回視線,淡淡道:「見郎君身著太學服飾,本以為是太學之人,不過瞧著行為舉止,實非君子之姿,怕誤認了,不免多看幾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