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淮陽迎娶郡主之時,我也給自己說了門親事。
拜堂那日,我抱著一沓未爛的黃紙躺進石棺,身側是冰涼的新郎官。
招魂幡,白喜喪,原來這就是嫁殤。
沈淮陽聞訊趕來,撲在我的棺材板上痛哭流涕:「可惡!你寧愿嫁個死人,也不愿做我的妾。」
幸好,我已不在意。
因為我正準備從棺材里遁地逃走,逍遙天地之間。
突然,一陣涼意繞頸,耳畔幽幽響起:「娘子可是要逃婚?」
1
沈家大喜,家主沈淮陽即將迎娶當朝郡主蘇妤。
當闔府上下張燈結彩之際,我被鎖在偏院,咽下一個比石頭還硬的饅頭。
「有粥嗎?」
我話音剛落。
一碗滾燙的粥從我頭頂澆下,頭皮被燙得生疼,發絲間還帶點餿味。
這一幕正好被來給我治眼疾的師妹喬竹撞見,她心疼我:「我師姐好歹也與沈淮陽有婚約,你們竟敢這樣苛待她!」
送飯的婢女不情不愿:「奴婢也是奉命辦事,豈敢做主苛待宋姑娘。」
我冷笑,心里清楚這是蘇妤折辱我的手段,但沈淮陽也默許了。
喬竹眉頭皺起,拿著掃帚將小婢女趕走。
蘇妤是當朝郡主、未來的沈家夫人,全府上下沒人敢忤逆她,甚至還樂于踩我一腳好在郡主面前邀功請賞。
我雖眼盲,但心不瞎。
其實我不在乎其他人怎麼對我。
真正心寒的是沈淮陽亦是如此,甚至怕我耽誤他當郡馬爺,讓管家將我鎖在偏院,每日用發餿的飯菜打發我。
小婢女在門外都不忘挖苦我:「宋姑娘,家主可憐你眼盲,還留你在府里,可你卻貪圖沈家大夫人的位置,郡主不抓你沉塘已是仁慈。
」
喬竹一聽徹底火了。
「明明是我師姐先跟沈淮陽有婚約,蘇妤那小賤人,仗著自己是郡主,不知廉恥搶男人。」
我清清嗓子,示意她不必多說。
她們對我的態度,就是沈淮陽的態度。
狗男人變了心,多說無益,而我也再不想為喜歡的鞋磨破腳了。
喬竹正在氣頭上,就算被我拉住也難消心頭怒火。
「師姐你不知道,沈淮陽恨不得把全京城的紅綢都掛在家中,就差敲鑼打鼓告訴別人他要當郡馬爺了。」
那真是可惜,看不到沈蘇大婚的盛況。
「這幾年你在沈家,不僅被毒瞎,還被下蠱了?忍氣吞聲到這份上,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杏林圣手宋今禾呢?」
我眨了眨眼,從書案上拿起一封書信遞給她。
喬竹震驚。
這退婚書,我早就寫好了。
再嫁的生辰貼也已備好。
一個徹底擺脫沈淮陽的計劃已經開始。
2
我宋今禾,是杏林宗師的嫡傳弟子。
早年,我的家鄉瘟疫肆虐,師父在死人堆里撿到我,當時他以為我活不了了,隨手喂給我一口草藥。誰料,第二天我竟能生龍活虎地抱他大腿。
于是他便收我為徒,傳授我醫術和藥理。我是師父親封的唯一傳人,可他轉頭就在亂葬崗撿了師妹。
「師父,你說話不算數。」
師父尷尬地打圓場:「你是唯一嫡傳。」
就這樣,我們師徒三人打打鬧鬧過了十年。
十年間,我醫術精進,甚至青出于藍而勝于藍。隨著師父云游義診,在坊間收獲了杏林圣手的美譽。
我曾以為,未來的日子會一直如此。
直到一日,小老頭收到一封從南洋來的信,心事重重。
原來,是他遠在天邊的白月光染上惡疾,請他相救。
我安慰師父不要急,我們一起去。
可他卻留下一封信連夜跑了。
信里說,他此去不僅是為救人,更是追愛,讓我跟師妹不必等他。另外叮囑我,作為嫡傳弟子要將師門醫術發揚光大。
氣得我一把火把信燒了。
就這樣,我和師妹又沒了家。我們輾轉多地來到京城,京都繁華,如夢似幻。
雖然我已習慣四海為家,但見燈火闌珊,還是會羨慕,所以我不走了。
揮淚送別師妹后,我在京城開間醫館,且能自給自足。
可師父只教會我救人,沒有教我防人。
一個前來求醫的騙子,不僅碰瓷砸我招牌,還騙走我所有的積蓄。
饑腸轆轆的我游蕩到皇榜前,在這遇到的沈淮陽。
3
當年太后娘娘身染怪病,每逢東南風起,便頭痛欲裂。宮中御醫均束手無策,皇帝孝子一枚,故張皇榜為母尋天下名醫。
而那時的沈淮陽不過是御醫署里最不起眼的醫正。
我雖未給太后娘娘把脈,但從皇榜描述來看,她的病跟早些年我在蜀地給一老叟看病時癥狀相似,或許可以一試。
沈淮陽帶著溫和的笑意:「姑娘可是想揭皇榜?」
我看一眼他,警惕道:「你想搶?」
沈淮陽擺擺手。
「皇榜一旦揭下,便是拿性命作保,姑娘可還愿揭?」
聽聞,我遲疑,雖說我對自己的醫術很有信心,但一想到之前的碰瓷便心底犯怵,萬一皇帝小兒誆我呢?
「姑娘醫者仁心,在下倒有一計良策。」,沈淮陽壓低聲音,「這榜由我揭下,我跟姑娘合作,若太后娘娘痊愈我們平分賞金,若不成后果由我一人承擔。
可好?」
「我憑什麼信你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