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放肆?」
我輕笑:
「母親這話說的才是放肆。陛下三宮六院,可曾為了青梅竹馬之情虛設后宮?
「既然沒有,什麼才叫妄想,什麼才叫不安分?難不成,這世間男子動心,卻要怪罪給女人不安分守己不成?」
嫡母冷笑一聲:「陛下坐擁四海,三宮六院,有幸位列其中,那是福分!唯獨你這個手段下賤的賤種不配!如今還不等你入宮,便敢挑釁嫡母,果真是上不得臺面的東西!」
喔。
我點點頭,表示明白了。
是皇帝的話就可以。
我惡意滿滿地拉長語調:
「那——
「父親呢?」
我想起來幼時,嫡母私下里的動輒打罵。
宋府簪纓世家,講究臉面,向來以清高聞名,歷任家主更是以娶一妻白頭偕老而榮。
唯獨我父親,不顧反對,帶回了姨娘。
又在失了興趣后,任憑發妻出氣刁難。
我和幼弟,這些年來活得無比艱辛。
饒是如此艱辛,嫡母也覺得,姨娘和我們這兩個孽種,根本就不該活著。
是姨娘勾引了父親。
是我和幼弟的存在一遍遍堵著她的心,讓人嘲笑這一任的宋家主母不能留住夫君。
當我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,那些回憶不只在攻擊我,同時也在攻擊她。
一向最在意臉面的主母破了防。
她尖酸刻薄的吼聲引來了外面的嬤嬤:「你果然和你那個狐媚娘是一樣的賤種!你以為進了宮,就萬事大吉了?我有的是法子讓你后悔,賤人生的小賤人,我早該掐死你!」
聞聲進來的嬤嬤,對上了我無辜的眼神。
滿地碎瓷和殘破的嫁妝,和市井潑婦般的嫡母,讓我無比暢快。
我搖了搖頭,示意自己沒事,只是眼神黯淡地看向嬤嬤,故作輕松道:「沒事的。」
比千言萬語還引人遐想。
我的可憐,盡在不言中。
我乘著一頂小轎離開一地狼藉的宋府小院時,才在蓋頭下露出了真正的笑意。
嫡母不會知道,我身邊的嬤嬤,是我求著薛晏親自點的。
一如她不會想到我有這個本事,她也不會知道,明日這些話就會一字不落地傳到薛晏耳朵里。
她太孤高,太輕蔑。
在宋府這個一言堂里,眾人捧著她。
她早忘記腳下的路,該怎麼走了。
妄議皇帝,辱罵嬪妃。
我的笑意越來越深。
這才哪兒到哪兒。
宋徽寧和她一樣,是個自命清高、滿腦子尊卑和情分的蠢貨。
而她驕傲的長子……
我瞥了一眼手腕上,梳洗來人前,宋禮檀送別時,大力握出來的紅痕。
那雙桃花眼中,滿是偏執和陰鷙。
我開懷地想——
誰知他會做出什麼事來?
你們的「好」日子,還在后面呢。
4
是夜,月色如水。
殿內燈火通明。
薛晏來時,我才出浴,身上只余一件輕巧纖薄的小衣。
他眸色深沉。
不僅落在我玲瓏有致的身上,還帶著探究看向那些細碎的傷痕。
他的手撫摸上那些新鮮的劃痕時,還帶著癢意。
良久,我聽見他問:「疼嗎?」
我乖巧地搖頭:「不疼。」
看起來,他已經聽了嬤嬤說了始末。
「呵。」
我聽見他冷哼一聲。
「——疼又能如何呢?」我咬著下唇,看起來很是難堪,「我這種卑賤之人,便是哪一日被打罵至死,也不會有人多說一句。」
我攀上薛晏結實的臂膀:「只有陛下您,愿意垂憐,才救臣妾水火之中。
臣妾身似浮萍,這世上,除了陛下,還能有何人可依靠?」
薛晏打橫將我抱起。
那份眼底的不悅被取締。
我回應以纏綿討好的吻。
在一室溫存中,薛晏很是吃我這一套。
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,我眼底一片冷漠。
我猜對了。
聽聞薛晏幼時不受寵,是和生母在冷宮里長大的。
這世上只要存在拜高踩低,不受寵的人大抵就都一樣。
而當一個人,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,又無法彌補自己幼時的不甘心時,最常見的,就是寄托在另一個與自己相似的人身上。
尤其當對方,還如此乖巧懂事,像莬絲花一樣,全身心地依附他而活。
這種高高在上的拯救感。
「陛下……」
我驚呼出聲,模樣嬌羞。
心想——
你和宋徽寧,本質上又有什麼不同?
5
自我進宮后,薛晏一連在我宮中宿了三天。
我的乖巧和床笫間的情趣,換來的是數不盡的榮寵。
連去給皇后請安時,都能聽見酸言酸語。
更有與宋徽寧不對付的,明晃晃地尋釁:「寧貴妃可是得了好助力。一門雙女,個個榮寵。」
宋徽寧抬眸掃視低眉順眼的我,神色淡淡:「得陛下寵幸,自是福氣。宮中姐妹本就互相幫襯,和睦一家,何來助力一說?只盼陛下日日舒心,也算盡了幾分心。」
「能哄得陛下連宿三天,除了福氣,可不就是本事了嗎?」說話的嬪妃濃妝艷抹,言談間嘲諷不已,「臣妾聽聞,就是寧貴妃與陛下青梅竹馬,也不曾讓陛下另眼相待到這等地步。」
宋徽寧的手驟然攥緊。
她們你一言我一語,我都沒聽下去。
我直勾勾地看向皇后。
宋徽寧自己或許不覺得。
她與薛晏青梅竹馬,要不是當年薛晏需要一個更有權勢的皇后,她本該穩坐皇后之位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