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自顧自地坐在她的床上,撥弄了上面精致細膩的帷幔。
許婉看著我,即使強裝鎮定,可劇烈起伏的胸口仍透露出她此刻心情并不平靜。
「你想做什麼?」
「瞧這話說的,我還以為你才是賀行風親閨女呢。」
我眨了眨眼睛:「我還能做什麼啊?跟賀行風告狀,說當年叛國的人是你?賀行風也不信我啊。」
許婉臉色一變:「你胡說什麼?」
我戲謔地看著她:「放心,我什麼也沒說。」
許婉驚疑不定地看了我一眼:「所以,你到底想要什麼?」
我在她房間里轉了一圈:「我想要的東西不多,只求能安安穩穩地過上好日子。」
我看向許婉的目光滿是誠懇:「我在外面過得太苦了,真的,既然有幸能回來,就再也不想出去了。」
「許婉,我們化干戈為玉帛,好好相處吧。」
許婉皺眉,似乎在考慮我這話的可能性。
但她這個人好日子過久了,心氣高,性子傲,所以她理所應當地覺得在這個家里,我是該吹捧巴結她的。
她真把自己當成了賀行風的女兒,將軍府的大小姐。
所以她想不到我這麼一個不被父親喜歡的人,有膽子再跟她對著干。
于是沒過多思索,她就冷哼一聲:「還算你識相。」
……
短暫的對話結束后,我跟許婉心照不宣地在將軍府「和平」共處了好幾天。
平時幾乎不會碰上面。
也許是她刻意回避。
她也沒再找我麻煩,畢竟她也知道,我若真魚死網破,她撈不到什麼好。
一個月后,我跟老爹取得了聯系。
得知豐臨城已被攻下,我難掩心中激動,將那信條燒毀干凈后,我聽見外面傳來一陣嬉笑聲。
推開窗戶看過去,許婉正挽著幾個貴婦人往外面走。
穿金戴銀,言笑晏晏。
來給我送東西的管家看到了我。
他猶豫片刻,上前詢問:「許婉小姐要去戲樓聽戲,小姐可要一塊去玩玩?」
我看著她們的背影,問:「安南王與朝廷打得那麼兇,聽說前線戰事吃緊,為何京城里卻半點不見緊張?」
管家一愣:「緊張什麼?」
我扭頭看他。
管家解釋:「朝廷已經張貼告示了,安南王的軍隊不堪一擊,又有咱們將軍親去平叛,相信很快將軍便會凱旋,說實話,自從安南王造反的消息傳到京城,還真沒多少人把這當回事兒……」
他們認為安南王不過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罷了。
再說了,前線怎麼打也不會打到京城來。
皇帝還在這呢。
他們身處天子腳下,自認為是最安全的地方。
于是該喝喝該吃吃,一樣不落。
一群蠢貨。
如今豐臨城被拿下,安南王的兵馬攻到京城是遲早的事。
就是賀行風也阻攔不了。
大勢所趨,他又不是神仙還能逆天改命。
一陣風吹來,院子里的海棠花飄然而落。
我抬頭看了看天,呢喃自語:「要變天了。」
13
北秦十三年冬,大雪三日,洛神河面冰封三尺,安南王的兵馬一夜之間渡了洛神河,大軍壓境,風雨欲來。
京城早在三天前就封了城。
而那些何不食肉糜的貴人們也終于開始感到害怕了。
這些天不少富商帶著嬌妻美妾舉家出逃。
許婉愛去的戲樓,珍寶閣和珍饈坊也都關了。
以往繁華的京城街道冷冷清清,再看不出曾經的熱鬧。
許婉也肉眼可見焦躁起來。
這天清晨,我剛起來不久就聽見她在質問管家。
「父親到底什麼時候回來?安南王都打到京城了!」
管家還在耐心安撫她:「許婉小姐,陛下已經頒圣旨命將軍回援了,我們安心呆在京城,等將軍回來我們就安全了。」
「等等等,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,那些貴族小姐們大多都已經撤出去了,就我還留在這……」
許婉皺眉來回轉悠了兩下,也就在這短短時間里,她下定了決心。
「我得自己想辦法,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條……」
說罷,她不再管管家,快步回房。
管家嘆了口氣,一抬頭看見了我。
「小姐。」
他喊了我一聲,慢慢走過來。
我朝他笑了笑。
管家跟我說了幾句話,臨走時有些好奇地問了我一句:「小姐怎麼不害怕?」
「因為……」我偏了偏頭:「十一年前我就死過一次了,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。」
許婉說的自己想辦法,就是趁著天黑,帶上了金銀珠寶去跟在戲樓認識的男人私奔。
那個男人我有點印象。
聽說是武安侯的獨子,為人放浪,先后克死了三任妻子。
老爹不太放心我,在京城安插了點人手。
所以許婉跟這男人勾搭上的時候我就知道了。
傍晚時分,天空飄起了雪。
這幾天天黑得格外早。
我提著燈籠去書房時,正好碰到許婉拉著那男人從她院子里跑出來。
他們倒先被我嚇了一跳。
許婉手中拿著的包袱落了地,珠寶首飾散落一地。
我挑著眉看她。
許婉有些慌亂地把東西撿起來,沒看我一眼就要逃走。
我幽幽說了一句:「你這一走,就不打算回來了?」
許婉腳步一頓。
「賀行風若能活著回來,他還能認你嗎?」
許婉扭頭瞪了我一眼:「我只想活著,有錯嗎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