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族被放出來后怒都不敢怒,只敢暗地里罵裴毓昭是妖女,上朝時還得恭維裴毓昭,生怕又被削爵。
裴毓昭可從來不顧念舊情和臣綱。
不信的話,廢陳王隗朗,就是前車之鑒。
外界眾說紛紜,裴毓昭并不在意。
她有的是兵馬手段,總歸是將王權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。
2
在燕都登基后,裴毓昭封賞舊臣。
趙媱自知自己和君王曾有舊怨,沒等旨意,她先去求:「妾只求王上封靖兒為縣君,讓她有個依靠。」
她不敢和裴毓昭親近,可不得不為孩子做打算。
裴毓昭問:「什麼依靠?」
趙媱說:「是陳家三公子,以靖兒的才貌是很相配的,若靖兒得封縣君,身份便也合適了。」
若不成,她再另尋就是。趙靖容貌像她,肯定不愁嫁。
只是眾人皆知趙靖的生父是隗朗,她總想為趙靖求一個能安穩嫁入高門的身份。
裴毓昭嘆息一聲,抽出一封早就寫好的王旨給趙媱。
趙媱小心翼翼地看完,瞪大了眼睛。
她趙媱的名字,竟也被「當行出色,卓著成效」簇擁著,添了個低等爵位。
裴毓昭說:「正兒八經可世襲的爵位,算不算依靠?」
趙媱囁嚅道:「只怕擔不起……」
「怎麼擔不起?你做的并不少。」
這些年她勤勤懇懇,也算陪裴毓昭出生入死過。
可趙媱拿著那封王旨,總覺得太沉重。
她知道,這是一條少有人走的道路。
若她只求一樁好婚事,以裴毓昭的體貼,她們母女定能輕松安度一生。
可這遙不可及的爵位,竟也落到她頭上了。
咬咬牙,趙媱跪下謝恩。
她低著頭沒看見,裴毓昭臉上溫和的笑容。
封賞的旨意正式下來,趙媱在其中并不顯眼。
朧華封了大將軍,趙嫻封了禮部尚書,阿璐封了大理寺卿。
長樂另加了封戶,祝飛燕摘掉廢王后的頭銜,封了中書令。
朝會上,如趙媱所料,舊臣一片抗議:
「怎能如此?從沒有這樣的先例啊……」
「王上,您如此做派,真是禍亂朝綱!」
一老臣說:「朝堂之上女子禍亂,本官入朝四十余載,從未覺得空氣如此污濁!」
裴毓昭冷笑:「王大人,你回家和十八房美妾聚眾宣淫,不覺空氣污濁,如今朝堂上都是有功勛的才女,你怎麼覺得空氣污濁了?我看污濁的,是你的眼鼻口耳!」
那老臣支支吾吾,裴毓昭厲聲道:「本王所封的,沒有哪一位才不配位。論功行賞,她們文韜武略、心懷天下,憑什麼只能封命婦夫人,不能封高官侯爵?憑什麼不能頂替尸位素餐的諸位,青史留名?」
「一朝天子一朝臣。諸位不滿,致仕便是。」
下朝后,眾人吵得不可開交。
趙媱這樣沒有實職的虛銜,往后一縮看熱鬧就是了。
很多熟悉的聲音飄入趙媱耳里。
趙嫻、朧華、長樂、祝飛燕、阿璐、出身寡婦村的一群奇女子……
所言有條有理,聲音堅定有力。
趙媱聽著聽著,自己的嘴唇也不由自主地張開:
「我配,我怎麼不配?我怎麼不能?」
她們的聲音融在一起,壓過了旁人的嘲諷咒罵。
少有人走的路,走的人多了,自會變成一條廣闊大道,也就會有更多人走。
3
打進齊王都的那天,朧華只覺得暢快。
她是先齊王和發妻唯一的孩子,被先齊王親自撫育。
先齊王御駕親征時,將她帶在身邊,讓她認各位將領為叔伯。
小小的朧華,像個小吉祥物似的,被大人們高舉著去摸旗幟。
漸漸地,她也和父王一樣,成了穩定軍心的象征。
長大之后,她才意識到父王的苦心。
新齊王是她的庶兄,對嫡庶之分和那些感嘆若朧華是個男兒該有多好的嘆息聲耿耿于懷。
舊臣失勢,忠于先齊王的沙場老將或傷病或被奪權。朧華也尊榮不保,不得不與寒門新貴聯姻,謹慎隱忍。
那男子在科舉中嶄露頭角,被朧華看中、一手扶持到高位,和她本是檀郎謝女。
可后來……
朧華的馬在榮安公主府前停步。
那男人被士兵押出來,奮力撲到她腳下:
「先齊王給齊王留了暗衛,他們武藝高強神出鬼沒,你們輕易抓不到齊王。我有破解之法,還請您將我引薦給燕王。」
朧華刻意給了他希望,又在他以為得逞之時,輕蔑一笑:
「一個法子,你還想向兩任君王獻媚?」
男人怔了半晌,認出是她,軟倒在地:
「榮安,是我對不住你,是我欠你的。」
從火場九死一生被救出后,渾身灼痛的每一日,朧華都是靠他跪地認錯的想象才支撐下來。
但真到了這一刻,她卻前所未有地平靜。
背叛在她靈魂上留下的傷痛和裂痕,已經被足以交托生死的友誼撫平,被她自己拼出的滿身榮譽填滿。
朧華頭也不回:「拖下去,判火刑。」
他也該嘗嘗被困在火里活活燒死的滋味。
她有裴毓昭相救,卻不會有人來救他。
在他眼中,比她更值得選擇的齊王,已經是她的刀下亡魂了。
當年北狄可汗想求娶她,齊王上趕著要將她送去和親。不過彼時他登基不久,在眾多老臣的抗議下,不得不息了心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