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隗朗,識不破我真假交織的迷局。
屆時,長樂在臺前,而我穩坐幕后。
我補充道:「遠征燕國,雖可利用暗道討巧,但還是勞兵傷財。這錢我不出,我要隗朗出。」
我這樣半路起家的,資本遠不如正統帝王。
要藏精蓄銳,就得從別人手里摳出東西來。
陳國資產頗豐,只要我是隗朗信任的裴毓昭,憑我多年苦心經營,后備軍實很容易就能得到。
長樂恍然大悟:「您這次和他和好,是想算計他啊。」
阿璐喜滋滋地列出一條極長的清單,讓我努力算計。
我扶額,說:「倒也不急,今后他被我算計的日子多得去。」
國土,還需從長計議。
13
隗朗回信問詢我的經歷。
我提了點穿越前的舊事,足以證明我是裴毓昭。
又半真半假地解釋一番,懇請他信任我。
卻偏偏對我叛主求生的流言,一字不提。
隗朗如此追念我,恰恰是因為我的背叛。
我這般作態,他會認為我是逃避默認,反倒會更親近我。
比起寧折不彎的裴毓昭,他更喜歡貪生怕死的裴毓昭。
隗朗知道流寇背后是趙太傅,所以慷慨放權、讓我清理門戶,而我竟失策戰敗。
消息傳到他耳中,他對趙太傅的忌憚千百倍地增加,又缺少制衡的棋子,不得不頻繁動手。
這半年多,他們暗斗不停,不分勝負。
裴毓昭在此時復活,正合隗朗的意。
但最好是,貪生怕死的裴毓昭。
我這封信送過去,隗朗果然以為我默認曾背叛過。
如我所料,他沒有貶斥我,反倒竭力安慰。
他說,人非圣賢孰能無過,生死面前,我這一念之差,他很可以體諒。
他說,即使我光風霽月的名聲受損,他也仍會器重我,讓我不要惶恐。
他說,我永遠是他最愛的女人,和他最般配,問我如今可愿入宮為后。
……
他對我虎落平川的暗喜,我怎會看不出來?
這一字一句,比那年在眾人面前說要立我為王后還更真誠。
也更讓人犯惡心。
我學著他的樣子,回了幾句酸言酸語。
一是不滿他的后宮充盈。
二是暗示我要戴罪立功。
我的示弱讓隗朗十分受用,他撥了士兵給我,軍備也都供給充足。
不過到底還有疑慮,領兵過來的是周玉白。
周玉白長途跋涉,見到我時神色復雜。
他沒想到,我算計他遠走邊境,結局不是得勝回朝,向只想讓我隱退的君主證明自己寶刀未老,而是落下無法抹去的叛主污點。
周玉白問:「你到底想要什麼?」
我想要什麼?
在這片多年以來的無國界之地,我的私兵紀律嚴明、勤加訓練;附近百姓衣食無憂、生活安樂;管事者職責清晰,等級分明。
我們精心偽裝過,不過周玉白遲早會發現。
這些都在我意料之中。
但我沒想到,隨軍前來的,竟還有趙嫻。
14
趙嫻對我的信解讀了一番,讓隗朗以為我嫉恨趙媱,答應她自請隨軍前來充當「人質」令我安心。
白天,周玉白與我細看燕都輿圖,制定戰術。
和他交流,像在沙場上殺敵取勝一般,酣暢淋漓。
夜里,趙嫻悄悄來找我,與我分析形勢。
如我所料,隗朗忌憚趙太傅,幾乎夜不能寐。
趙嫻無奈道:「從龍肱骨,功高震主,陳王不得不防。」
我微微一笑:「趙太傅可不是忠臣。
」
趙太傅和鄰國勾結十余年,若非隗朗主動求助、允諾潑天權勢,他不會當陳國臣子。
當時與流寇交戰,每次都有逃兵被我方抓住。副將說周邊縣城缺勞力,將他們發落去做苦工,我答應得很干脆。
副將以薊州叛臣激將我,但他不知道,我為何執意出征薊州。
童謠聽著幼稚,但若一直流傳,對新政的影響不容小覷。
我需要隗朗的支持,隗朗卻說,新王繼位兵力可貴,而且若我戰敗,叛臣氣焰更盛,當如何?
我自信不會輸,但我和隗朗已不似從前,我只能婉言勸隗朗和我唱一出紅白臉,好不容易求來一點人手。
副將只知道我頂撞王命,只一支輕騎連夜趕赴薊州,就真以為我心浮氣躁,不重小節。
而我早就知道,那些人是假逃兵、真細作。
他們埋伏在周邊各地,像一滴墨滴入水中,靜待時機。
趙太傅的胃口,大得驚人。
趙嫻嘆道:「原來如此,他竟勾結敵國。」
我含笑看她:「你不也想讓我勾結燕國?」
在宮中時,趙嫻與我談天說地,提到過很多次燕國。
我一直在考察新的落腳處,燕國就是其一。
聽趙嫻講了許多風土人情,我對燕國的關注更加密切。
若長樂沒有來,我本也做好了謀劃,打算去撿個便宜。
這些日子,即使長樂和趙嫻裝作不認識,也難以掩飾熟稔。
她們關系匪淺。
見我識破,趙嫻也不再裝。
她和長樂自幼相識,是在一個不算光彩的地方。
年幼無寵的公主,被送去培養成為美麗的禮物。
趙氏遠親的同胞姐妹,被趙太傅收為養女用作美人細作。
堂堂公主,竟和破落戶的女兒平起平坐。
因此,趙媱感激貴人相助,對趙太傅百依百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