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獵回來后,長姐就出事了……
07
得知長姐死訊時,我正在為她繡一條玉蘭花手帕。
猛然一下,被針刺破了指尖,血珠沁出。
我不顧一切地往外跑去,一定要見長姐最后一面,卻被容祈攔住。
他目色沉重地告訴我,長姐死得難堪。
「她臨死前刺傷了太子,你若一去,難免受到牽連。」
原來,所謂的夫妻和順,全都是假的。
太子從新婚之夜起,就一直在毆打凌辱長姐。
至于那些名貴奪目的金鐲和珠串,都是為了遮住長姐身上的傷痕才賜下。
大梁攻打楚國后,太子折磨長姐的手段也更加殘忍。
他甚至命人脫去她的衣衫,將她吊著打。
終于,長姐再也忍受不住,用懷中匕首刺傷了太子的兩條手臂,隨后自盡。
換上婢女的衣服趕到東宮時,我隔著一群宮人,只來得及看見那白布下垂著的一雙手。
長姐的手擅長琴棋書畫,十根手指柔白細長,最是漂亮。
如今卻布滿累累青紫的傷痕,手腕處更有許多燙出的瘡疤。
甚至還有咬傷。
我心如刀絞,狠狠攥緊了懷中的匕首。
時至今日,我才知道長姐將它送給我的深意。
這時,太子狼狽地走出來,臉上毫無往日的溫柔,猙獰得可怖。
「賤婦,竟敢傷我!
「本宮今日就叫你失了全部臉面,死了也不得安生!」
說罷,他命人撤去長姐身上的白布。
「你們即刻拖著這賤婦的尸體滿宮里轉一圈。
「本宮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,這楚國的嫡長公主也不過是賤命一條!」
畜生!
我恨恨地剛要喊出聲,卻被一只手捂住了嘴。
二姐也換上了婢女的衣服,和我一樣雙目血紅,滿臉是淚。
她死死拽著我離去,我哭著掙扎,恨不得和太子拼命。
可二姐的話卻讓我失去了全部力氣。
「華陽早料到會有今日,她是一心赴死的。
「父皇軟弱,楚國軍心渙散,華陽是想用自己的死換來楚國兵將奮勇殺敵。」
看著二姐悲痛的神情,我愣在原地。
那日沈觀南依稀的話忽然涌現。
他說長姐是楚國的嫡公主,也是楚國尊嚴的象征。
我當時并未深思,如今想起,才覺得冰冷刺骨。
所以長姐才會激怒太子,她要自己死得屈辱難堪,被梁人口口相傳,讓這刺傷尊嚴的陣痛傳到楚國去,換得它們在絕境中拼死抵抗。
「所以……你才會罵沈觀南是懦夫。」
我癱坐在地,捂著發痛的胸口,淚流不止。
我那清雅端莊的華陽姐姐,生前最喜潔凈,身上總有著淡淡的玉蘭花香,就連衣衫也偏愛雪月之色。
此時此刻,卻裸露著滿身猙獰瘀傷,供梁人譏諷一樂。
二姐抱住我,輕撫著我的后背,她自己的眼睛卻也是紅得厲害:
「羨兒,你可知華陽有多勇敢?
「她并非慌張間胡亂刺傷的梁國太子,而是故意傷了他雙臂的筋脈!
「從此,那個畜生將再也無法騎馬射箭,也再不能上戰場了!
「在梁國,這樣的皇子無異于一個廢物。」
二姐與皇長姐從小斗到大,每次提起長公主,必然是嘴毒不饒人的。
可她如今卻哽咽著,一字一句,夸長姐有多勇敢。
「可……」
才一開口,我的淚就涌入喉嚨,苦澀得要命:
「可我更想她活下去……」
08
二姐苦笑了一聲:
「和親公主嘛,總是難逃一死。」
我這才發現她的掌心冰冷,毫無血色,連唇都是青白的。
「二姐,你病了?」我慌亂地握住她的掌心搓熱,「走,我帶你去找醫官。」
可二姐卻搖搖頭,連笑都是憔悴的:
「傻,已經來不及了。
「那容晟從新婚夜開始,就在我的坐胎藥里下了毒,日日逼我喝下。
「久而久之,我自然病入膏肓,藥石無靈。」
悲痛再次席卷了我:
「我不信,一定還有得救……
「二姐,長姐已經離開了,你不要再離開我好不好?」
二姐為我擦去淚水,美麗的臉仿如春日最后的花朵。
盛放之后,就是零落。
「羨兒,聽二姐的話,等到二姐死的那一日,你一定不要來。
「還有,將這個交給容祈,換取他對你的信任。」
說著,她將一卷名錄給了我。
我握著它,卻覺得燙得鉆心。
二姐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,輕輕說道:
「好羨兒,你無須太為我們傷心。
「作為楚國公主,我和華陽都享受了百姓的供養,錦衣玉食了這麼多年。
「如今他們在受苦,我們總得做點什麼。
「何況,我與華陽從小爭到大,如今,這報國之事已經被她搶了先,我豈能落于她后?」
她與我道別,笑容美艷如初:
「可羨兒你不一樣,你從小就在冷宮受苦,能活下來已是不易。
「所以你只需好好活著,不必覺得欠了任何人的恩義,也無須于國有愧,明白嗎?」
我點點頭,努力地想要笑著看她,不想最后卻還露出了一副哭相。
轉過身時,我忍不住嗚咽出聲,雙手顫抖。
09
幾日后,二姐也隨長姐而去,死得轟轟烈烈。
二皇子將她送去軍營,要她做一個營妓,供梁人糟踐。
二姐并未恐懼,嫣然一笑便同意了。
入軍營的當晚,她甚至用心地裝扮一番,格外美艷動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