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好好好,是是是。
無論她們說什麼,我都乖乖點頭,一如往昔。
我從小就隨阿娘住在偏殿,常常缺衣少食,寒冬臘月最是難熬。
有次我實在餓得厲害,爬上院中一棵柿子樹。
結果那青柿子不穩,被我失手扔了出去,正巧砸到正在吵架的大姐和二姐面前。
從此,她們就常來偏殿找我,還時不時帶些點心酥糖。
靠著她們的接濟,我才算平安長大。
就連阿娘也總笑著說:
「羨兒你呀,就是兩個姐姐養大的孩子。」
于是,我聽著她們從小吵到大。
又從楚國,吵到了大梁。
我知道,她們如今的日子未必比我好多少。
在我面前吵鬧,不過是為了讓我安心。
既如此,我便笑而不語,繼續裝著她們的傻妹妹。
臨別前,大姐送給我一柄精致的匕首,告誡我:
「羨兒,這里不比楚國,你留著防身用。」
Ťû₄二姐則將一盒親配的藥膏塞給我:
「不是什麼珍奇的藥,但這里處處受限,你收起來藏好,以備萬一。」
我笑她們明明得寵,怎麼卻竟比我還要謹慎。
卻不知,當天夜里,這些東西就派上了用場——
03
容祈被行刺了。
刺客還是他那位善舞的寵妾——周蘭兒。
活該算我倒霉。
本來,我只是依照規矩,去給容祈請個安。
結果卻撞見他那寵妾周蘭兒,竟趁著他醉酒,意欲行兇殺他。
若我不在場,容祈就算死了,也怪不到我頭上。
可偏偏我撞見了。
為了洗清自己,我只能硬著頭皮去推沉醉不醒的容祈:
「醒醒!三殿下!
「容祈!有人要殺你!」
慌亂間,我笨拙地用上了長姐給的匕首。
可周蘭兒身上是有些功夫的,輕而易舉便躲過了我的匕首,轉瞬怒目向我殺來。
完了!完了!完了!
我心里暗罵了容祈一千遍。
直到鋒刃割過我的肩頭,劇烈的痛楚席卷而來——
我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了。
可忽然間,幾滴腥膻溫熱的血噴濺在我臉頰。
我倉皇抬眼,卻正對上周蘭兒渙散的眼神。
她被容祈一劍穿心,咽氣前,連聲慘叫都沒能發出來。
「你還好嗎?」
容祈伸手將我扶住,一改剛剛醉醺醺的模樣。
剛才他竟是裝的。
我后知后覺,慪得要死,紅著眼睛,態度也沒了好氣:
「不好……」
剛說完,我便傷口作痛,額頭冒出冷汗。
容祈欲言又止,卻只是把我半擁半抱地挪去了喜床邊。
待醫官為我掀開衣衫時,那道猙獰的刀口還在潺潺流著鮮血。
「殿下,她這傷極深,需要縫針。」
「什麼?」我痛得要命,才開口,已有了哭腔,「能不能只敷藥?」
天知道我多怕縫針。
幼年時,有幾位皇兄,見我不得寵,總愛欺辱我。
有次他們下手重了些,害我右臂劃了道深可見骨的傷,阿娘含淚為我縫過一次皮肉,那鉆心刺骨的滋味,我至今無法忘卻。
容祈看出我的恐懼,嘆了口氣,竟罕見地放軟了聲線:
「你別怕,孫醫官醫術高明,很快就會縫好的。」
說完,他見我還是一臉要哭不哭的樣子,便索性將我的臉埋進他的懷中:
「若是疼,你就咬我。」
他低聲說著,還將自己的手遞到了我的唇邊。
大概是痛出了幻覺,我竟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愧疚。
然而下一瞬,我就痛得「啊」出一聲。
針線扎進我的皮肉,我疼得滿頭冷汗。
容祈任我狠狠咬在他的虎口,溫柔笨拙地哄著我:
「沒關系,很快就不疼了。」
后來,我是痛暈過去的。
再醒來時,天光大亮,明心正頂著張笑臉,守在我的床邊。
我不解。
按照這丫頭的脾氣,她此刻應該開口罵容祈是王八蛋才對。
怎麼還喜上眉梢的?
直到我被她攙扶著去了后院,才明白過來——
容祈站在暖陽里,一邊親手綁著秋千,一邊轉頭對我一笑:
「我還是第一次做這玩意。」
紅衣翩翩,眸光溫軟。
他完全蛻變成了令我陌生的模樣。
不再是兇巴巴的暴戾閻王。
難不成他是想以這個秋千,當作對我昨夜受傷的補償?
「怎麼傻了?」
見我呆呆的,容祈笑著走來,牽住我的手。
「秋日的馬場最是好玩,待你傷好了,我就帶你去騎馬射箭。」
他竟是要把我在皇后面前胡謅的話,一一實現。
對于這忽如其來的寵愛,我很是謹慎。
「你公務繁忙,其實不必陪我的。」
容祈面容微涼,眼底有轉瞬即逝的晦暗:
「華羨,新婚那日,是我有愧于你。
「可周蘭兒是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,我必須讓她放下警惕。」
其實他不必解釋,皇室之中,向來詭譎多變,我能理解。
但也只做得到理解。
對容祈恭敬地笑笑,假裝沒看見他黯淡的神情,我轉身離去。
比起他的心境,我現在更在意的另一件事。
周蘭兒到底是誰派來的?
04
幾日后,我從二姐口中得到了答案。
原來容祈生母去世得早,他是由一個乳母帶大的。
早年時,他并不受梁國皇帝待見。
可他竟是個軍事奇才,年紀輕輕就領兵作戰,大勝而歸。
梁皇這才開始重用他。
如此一來,太子和二皇子都開始忌憚容祈。
太子是皇后所出,倒還容他幾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