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里不斷告誡自己不要多想。
也不能多想。
我跟他的身份有云泥之別,他于我而言是一朵只可遠觀的蓮花。
這次他講的佛經,娓娓道來,聲音低沉而充盈。
佛法精妙,虛云深入淺出,眾人虔誠聆聽。
然而我卻一句也沒聽進去。
只想著快些回去,把自己的衣服換回來。
「母親,我先去透透氣,一會兒結束后,你跟祖母在門口等我一下。」
「好。」
我按剛剛的路線走到后院,被人攔了去路。
「姑娘,這不是你能來的,請回吧。」
剛剛明明還沒這人,怎麼突然出現了個守衛?
「我想找回自己的衣裳。」
「你就是那個小狐貍精?」
我聞言望去,一個右手拿著劍的女子從廂房里走了出來。
她一個凌空翻,穩穩地落在了我面前。
我穩住心神,回答道:「我不懂姑娘說的是什麼意思。」
她將劍抵在我的脖子處:「你身上的衣裳不是你的,虛云大師的寢居里也有一件不屬于他的衣裳。所以,你就是那個勾引他的狐貍精嗎?」
「姑娘不知事情真相,不可胡亂猜測。」我義正詞嚴地道。
她忽然靠近,放聲大笑:「好呀,我倒要看看,你究竟是哪家的女子,這麼不要臉,竟然敢勾引小王爺。」
一口一個勾引。
我被她直接定罪。
「把不屬于你的衣服脫下來,否則你今天別想離開。」
13
我雖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,但也從未受過此等羞辱。
「首先,我不知道虛云大師房內的衣裳是不是我的。若真是,我可以換下這身還給你。」
她不依不饒:「可是你穿過了,就臟了,我慕容瑾瑤才不穿別人穿過的。
」
原來,虛云大師是給她準備的衣裳啊。
剛剛我還以為他是……
我啞然失笑,為什麼總是自作多情?
「肯定是他知道我要來寺里小住,特意為我準備的,都怪你!」
我埋著頭,沒有回應。
也不知該如何回應。
什麼樣的情形,男子才會如此細心給一個女子準備衣衫呢?
我不敢深想。
「不行,就這樣讓你走了,我臉面往哪兒擱」
她突然用劍挑開了我的衣衫,外衫直接落在地上。
我抱住雙臂,身體顫抖著,沉默不語。
心口綿密的刺痛襲來,我只覺得眼眶一片酸澀。
大概是我的逆來順受讓她覺得沒意思,她忽然收回了劍。
「趕緊帶上你的臟衣服滾,別妨礙我一會兒見京衡哥哥。」
她叫虛云京衡哥哥。
關系得多親密,才會叫京衡哥哥?
我連叫一聲小王爺都會被他糾正。
語氣里的淡漠疏離不言而喻。
側面印證了他們的關系有多親密。
我匆忙撿起被她扔出來的衣衫,迫不及待地想離開。
「慢著!」
我強行穩住心神問:「姑娘還有何事?」
她指了指我:「身上的衣服全部留下,你的衣服帶走。」
我的身上只剩下一層薄薄的內衫。
「可是這里沒地方換。」
「能干出這麼不要臉的事,想來也是沒臉沒皮的,就在這兒換吧。」
14
我看了一眼攔著我路的兩個守衛。
她是鐵了心要羞辱我。
我咬著牙披上了自己的外衫,小心翼翼地脫下那華貴的云錦緞衣裳。
身后傳來了腳步聲,我快速退至一旁,低垂著頭,生怕被人發現。
「慕容瑾瑤,你跑來這兒做什麼?」
「京衡哥哥!想我了沒?」
慕容瑾瑤一把抱住了虛云,他穩穩地接住了那個刁蠻的女子。
趁此機會,我悄悄溜出了后院。
眼淚悄然而至。
我不配。
剛剛他接住慕容瑾瑤的樣子,是我從未見過的生動。
霎時間,只覺得渾身冰涼,好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,從頭冷到腳。
都怪我自作多情。
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,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,是一件可悲的事情。
母親見我衣衫不整地出來,狠狠地訓了我一頓:
「從今日起,你不能出門,好好在家給我待著,抄十遍《女誡》。」
我木然接受。
像我這樣的深閨女子,就應該老老實實在家,不該生出不該有的妄想。
將自己關在房間里,除了抄完了十遍《女誡》,我還替祖母抄了佛經。
其間園園偷偷帶我出去了一趟,說要呼吸外面的空氣,別整天憋壞了身體。
珍饈閣內,我又遇到了陸小將軍。
想起園園之前想過撮合我們,我刻意與他保持了距離。
畢竟當初母親跟姨娘就是因為一個男人反目成仇的。
可笑的是,這個男人還是我跟園園的父親。
「洛大小姐,冒昧打擾了,我中意洛園園,能不能麻煩你多替我美言幾句?」
原來他喜歡園園。
「園園從小就有主意,將軍若真是喜歡,多付出一些她自然能感受得到。」
「這是自然,對了,京衡兄托我給你帶句話。」
我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,又開始起伏,強行穩住心神問道:「什麼話?」
「對不起。」
為什麼偏偏是這三個字?
好像我在自取其辱一樣。
他是在替慕容瑾瑤道歉嗎?
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:「麻煩你幫我轉告他,以后我絕不會去打擾他,讓他放心。
」
「可是……」
「妹妹馬上就過來了,你去找她吧。」轉身之后,眼淚不爭氣地滑過眼角。
原來想忘掉一個人,這麼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