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前的李懷瑜淺笑著,可我知道他從不會做無用功,這副偽善的皮囊下算計著什麼陰謀,我不得而知。
「王爺為何要幫我?」
「前一陣子陛下下江南,被困行宮這事你可知道?」
這事我是知道的,陛下下江南時在行宮小歇,恰逢江南大雨,行宮房頂材料中空,此次大雨竟把耗費百萬兩修建的房頂下塌了,陛下和貴妃被困在行宮整整三日。
而組織建行宮的便是靖王黨羽,太子黨羽奏折子不要命似的往陛下面前飛。
靖王生母出身卑賤,陛下本就厭惡靖王,此次事件后,李懷瑜處境更是雪上加霜。
陛下沒下江南之前,我去書房送吃食時還聽到沈星敘和幕僚談起這事,想必這其中也少不了沈星敘的謀劃。
聽說陛下龍顏震怒,沈星敘帶著大理寺抄了不少牽連官僚的家。
李懷瑜既然能找到我,怕也是知道了什麼,我略一思索,道:「王爺怕是找錯人了,便是要找,你也應該去找懷寧公主。」
「沈姑娘不要妄自菲薄。」
「我拒絕。」
李懷瑜并未因我的拒絕而動怒,語氣溫和道:「沈姑娘,考慮清楚,你想回家,就這一條路可選。」
「我知道,可與其要一直伴虎而行,我不如老死在這里。」
李懷瑜垂眼沉思片刻后道:「或許這樣你會答應?」
我還沒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,只見他輕撫手掌,一個暗衛帶著一個麻袋從高處跳了下來。
10
麻袋里的人掙扎著,暗衛解開麻袋,里面的人顯露出來,是那個送我回府的婢女。
暗衛取下她嘴里的布團。
那婢女凄慘的求饒聲立馬響徹竹林。
「王爺,都是公主讓奴婢綁了沈姑娘的,求王爺饒命,求王爺饒命。」
李懷瑜只是微微抿著唇,嘴邊帶著淺淺笑意,說出的話卻讓人如墜冰窟:「沈小姐選一條胳膊吧。」
「這條?還是這條?」
那婢女涕泗橫流,渾身顫抖地跪在地上,磕頭如搗蒜。
我衣袖內的拳頭狠狠攥緊,默不作聲地瞧著他。
李懷瑜嗓音低沉:「不選的話,便一起吧。」
下一秒,暗衛就動手婢女的兩條胳膊被齊齊砍斷了,橫切的斷臂面不可抑制地噴涌著血液,濃重的血腥味四散。
她癱軟在地上,痛苦又慘烈地哀號。
血珠四濺,有一些甚至噴濺在李懷瑜俊美白皙的側臉和那紫檀佛珠上,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。
好似染血的金身菩薩,妖異又美得動人心魄。
我后退幾步,轉頭干嘔,眼眶嘔得通紅,用力捶著胸口,勉力穩住心神。
我大概明白李懷瑜的意思,一是這婢女是李懷寧的貼身婢女,李懷寧讓人綁了我,他幫我出氣賣個人情。
二是若是我不同意,恐怕是跟這婢女一樣的下場,反正我失蹤了,自有李懷寧這個替罪羊。
思索到這里,我擦了擦眼角嘔的淚珠:「我答應你,你給她個痛快吧。」
李懷瑜輕斂星目,周身的暖光愈發柔和。
他虛虛抬手,暗衛手起刀落,婢女人頭緩緩滾落到我腳邊,未闔的眸子不甘地看向我。
11
李懷瑜送我出去時,沈星敘穿著官服,帶著一隊持劍士兵站在寺廟門口。
東升的太陽把眾人的影子拉長,暖色的融光透過茂密的樹葉,斑駁地灑在沈星敘的身上,卻也沒能融化他眉梢的冷寂。
「沈狀元這是?」李懷瑜道。
沈星敘清濯的眉眼一片冷然,看著我答道:「來接我阿姐回家。」
「何至于這麼大陣仗?」
沈星敘微微一笑,語氣從容:「靈山寺太大,每一塊磚瓦都合該找得仔仔細細。」
「便是供奉著我母后香火的房間也要找?」
「自然。」
「若是我不肯呢?」
沈星敘勾著嘴角,眼中卻無一絲情緒:「違者,斬。」
眾人聽聞這話,齊齊臉色一變。
那可是靖王李懷瑜!
就算沈星敘再得皇上和太子的心,也不該這麼猖狂,大庭廣眾之下要殺皇室中人。
可沈星敘語調沒抖一下,眾人看著沈星敘冷酷的面容,眼底的殺意,以及為官至今的雷霆手段,竟也沒有一個人懷疑他的計謀和能力。
李懷瑜抿了笑意,兩人的視線在虛空對視,眾人寂靜無聲,就連大氣都不敢出,空氣似乎都凝滯在此刻。
過了半晌,李懷瑜意外地心平氣和道:「本王隨時恭候。」
沈星敘解下身上的披風,走到我面前給我披上,擁著我走出寺廟。
12
馬車里,沈星敘靜坐在正中間的位置,修長的手指無聲地翻動著我行囊里的地圖。
我心虛地看他清寒幽邃的側臉,一點一點往門口蹭著。
「阿姐要去哪?」
「哈……有點悶,我出去透透風。」
「原來是這樣,我還以為阿姐又要拋下我。」沈星敘撩起眼皮看著我,不咸不淡開口。
我側目偷覷,訕訕回道:「說的哪兒的話。」
沈星敘若有似無地笑著:「這去岐山的路程竟寫得比地理志還要詳細些。」
一字一句,綿里藏針。
我看了他一眼,悶聲嘟囔:「想有空去岐山玩玩不行嗎?」
「既然要去玩,今日為何帶著行囊不同我說一聲便出了門?」
見我語噎,沈星敘眸色沉沉:「阿姐,你有什麼事瞞著我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