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裴鶴輕輕念了一句:「胡言亂語?」
「嗯……」我誠懇道,「一時情急。」
裴鶴不說話了。
我感覺他臉色有些寒,猶豫著開口。
「你冷嗎?
「要不這大氅,你先穿著——」
「不必。」裴鶴忽然深吸了一口氣,攔住我的手。
「臣想起大理寺還有些事,先回去了。」
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,一頭霧水。
大理寺這麼忙的嗎?
8
最近曼姝很奇怪。
總是喋喋不休地在我耳邊說顧時煜的好話。
又鬼鬼祟祟,行蹤不定。
大概只有她自己覺得自己藏得很好。
這天,我拒絕顧時煜的邀約后,曼姝又不見人影了。
我悄悄抬頭,和梁上藏著的影衛看了個對眼。
這是前幾日,我撒嬌向皇兄要的。
他藏得很好。
整個公主府除了我,沒人發覺他的存在。
「十七。」我低聲喚,「咱們跟出去,看看她究竟要干什麼。」
曼姝警惕性很高。
她換了身小廝的打扮,從公主府偏門溜了出去。
繞過七八個小巷,終于拐進了一個地方。
我望著那鑲金嵌玉的牌匾,久久無言。
——春風樓。
明面上是酒樓,實則是京城最大的花樓。
曼姝熟練地點了個姑娘,大搖大擺地摟著人進了房間。
不多時。
易了裝的顧時煜也鬼鬼祟祟地進去了。
「十七。」我悄咪咪抬眼,「他們要干壞事了。
「咱們趴在門口,能聽到嗎?」
十七凝重地搖了一下頭。
9
十七利落地打暈了兩個進去伺候的侍女。
換上衣服,端著水果托盤進去了。
「放下吧。」
房內煙霧裊裊,那個花樓姑娘坐在外間撫琴。
隔著層輕紗,里間的榻上,兩個人影交纏。
「阿煜哥哥~」
燕語鶯啼,酥骨銷魂。
「你可不要忘記我們的大計呀。
」
我豎起耳朵的,又聽曼姝軟聲道。
「你不是娶她,你娶的是她的身份、地位和權勢!
「當今皇帝唯有這一個妹妹,娶了她,咱們離復國就又近了一步。
「我知道你喜歡我,舍不得我,只是這是最好的法子——
「阿煜哥哥,我們才是一家人哪。」
我懵懵聽著。
琴音醉人。
腦中混沌一片。
我要復國。
我要為大計著想。
我們是一家人。
我喜歡你,舍不得你……
忽地,十七伸手往我眉心一點。
如同一滴水落入靈臺。
我睜大了眼,對上十七焦急的目光。
我看清了他的口型。
——這里不對勁。
我抿了抿唇,低著頭,正欲撤出去。
里間,卻傳來曼姝嬌懶的聲音。
「那個端果盤的,進來伺候。」
10
我和十七對視一眼。
手心不知何時,滲出了汗。
那個撫琴姑娘翻腕,落下最后一個音。
我分明看見她袖中寒光一現。
似是刀劍。
「動作怎麼這般慢?」曼姝不悅,「還不快點?」
十七握緊我的手腕。
下一刻,房內侍坐的幾個侍女紛紛出劍。
「全都拿下!」
刀光劍影,閃得我眼睛疼。
十七一邊應付著人,一邊護著我朝門口退去。
「殿下,別看。」
他捂住了我的眼睛。
眼前漆黑一片,急促的氣流在耳邊呼嘯。
十七帶我跳了窗。
一片清亮的劍光緊隨其后。
急急朝我們逼來。
劍光映在我眼底,我看清了持劍的那個人。
顧時煜。
他眼中混沌無神,像個被操縱的傀儡。
劍勢凌厲,避無可避。
十七替我擋了一劍。
我還是被劍氣所傷,腕上多了一道血痕。
「十七!」
我眼睜睜看他低頭嘔血。
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,卻無計可施。
「別怕,殿下。
」
他強撐著護著我,反手出劍。
「快了。」
什麼快了?
我茫然一瞬。
下一刻,我聽見有人大喊——
「大理寺辦案!閑雜人等避退!」
11
曼姝回來的時候,我正坐在前廳用膳。
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。
「去哪了?」我抬眼笑笑,「我叫秋陽找你,到處都找不到人。」
曼姝抿抿唇,朝我福了福身。
「殿下見諒,奴婢午時發了熱,去醫館抓藥了。」
「這樣啊。」
我攪了攪碗里的桃膠血燕羹。
「那你休息幾日吧,這幾日秋陽在,你不必伺候了。」
曼姝小心翼翼抬眼。
「奴婢觀殿下氣色不好,可是去哪兒受了風?」
我搖搖頭:「本宮是被夢魘住了,適才才起來用膳。」
余光里,曼姝像是松了一口氣。
曼姝退下后,十七現了身。
「裴鶴可是抓到了什麼人?」
十七凝重搖頭:「房中有密道,那些人逃得快,沒抓住。」
他猶豫地開口,「倒是顧時煜……」
「如何?」
「裴大人帶人趕到時,只抓到了顧時煜和幾個花樓的人。
「今日之事,大理寺只能治顧時煜一個狎妓之罪。」
我沉默半晌:「來日方長,總會抓住狐貍尾巴的。
「對了,今日房中的琴音可是有異?」
「那彈琴的姑娘抓住了,現下,正關在大理寺獄。」
12
趁著夜色,我又去了一趟大理寺。
我到時,裴鶴剛審完人,坐在堂前擦手。
我看見他指縫間的血跡,遲疑著開口。
「今日之事——」
「殿下放心。」裴鶴輕聲打斷我,「此等謀逆之事,臣不會放過。」
我抿了抿唇:「十七已經告訴你了嗎?」
裴鶴微微頷首。
我忍不住道:「你真的相信嗎?還是只是應付一下我?」
主犯從犯一個都沒抓到。
證物存疑,證詞不詳。
只憑十七的一份口供,裴鶴就信了?
我緊張地屏住呼吸,等他的回復。
裴鶴垂頭細致地擦拭著手,沒說話。
燭火搖曳,他神容極白,恍然若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