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他連做人都不配,如何配得上你的原諒。」
江夢瑤在江嶼洲的蒼白顫抖里,露出一副「你看,是個人都明白」的表情,遺憾地攤了攤手。
然后滿目深情望向季安。
「安哥哥,你不會再娶我了吧?江家家敗,我江夢瑤也聲名狼藉Ṱů⁰,沒了清白之身。單單這張臉也足夠惹人厭惡的。」
「我配不上你了,對嗎?」
季安雖是江夢瑤青梅竹馬,疼愛江夢瑤不是假的。
可如今確如江夢瑤所說,他季家也是體面的人家。斷不會娶一個毀了名聲,丟了清白的女子為夫人。
便是再大的情誼,也終究抵不過世俗。
前世我為保她名聲最后成了大驚小怪,害得她的阿瑾姐姐毀了余生。
甚至在江嶼洲打斷我一條腿時,她在一旁不遺余力地煽動:
「就該打斷她兩條腿,讓她知道阿瑾姐姐到底有多不容易。」
「嘗嘗旁人的苦楚,也學學如何做個良善之人。」
前世,我的救命之恩換來了斷骨割舌的報復。
這一世,我便一拖再拖,故意在下人的三催四請里,在江嶼洲的漠視里,耗盡她安然得救的希望。
然后暗示意氣用事的季安去找江嶼洲,在他的沉不住氣的怒火里讓江夢瑤聲名盡毀。
看看她江夢瑤是否像她說的那般,會選擇大度地去原諒。
前世我被葉瑾擠對到毫無招架之力,她在一旁拍掌看戲:
「你要有容人之度,如何會讓阿兄如此厭棄你。」
「我若是你,就主動讓出正妻之位,畢竟阿瑾姐姐已經夠可憐了。你只是失去了一個夫人的位置,她可是一無所有。
」
原來,傷痛真正落在了她的身上,她也會發瘋發狂。
甚至也會歇斯底里去報復,不甘心地奢望一個好結果。
季安淡淡垂下了眸子,滿臉痛楚卻不敢給江夢瑤回答:
「阿瑤,如今你身子要緊,其他的事情,往后再說。」
就是這避之不及的態度深深刺痛了江夢瑤驕傲的心。
她大哭大笑,望向痛不欲生的江嶼洲:
「侯爺,如今你可滿意了?」
「你氣死了母親,也毀了我!」
在江嶼洲含痛抬眸看她的瞬間,那根扎壞了葉瑾的簪子瞬間便刺進了江夢瑤的咽喉,血濺三尺,她含著不甘的冷笑倒在了他母親的靈堂之上。
「不!」
江嶼洲嘶吼,響徹整個侯府。
江家一夜之間,家破人亡。
江夢瑤雖僥幸撿回一條命,卻毀了清白與容貌,也徹底壞了那副嗓子。
可真正讓他們摧心剖肝的打擊還在后頭。
19
江母入土為安那日,江家大伯父給了我和離書,大伯母拍了拍我的手,同為女子,她憐憫我淪為器具的遭遇,紅著眼睛安慰我:
「孩子,委屈你了。是江家不該拿侯府的救命之恩束縛你,也是我們眼盲心瞎,辜負了你。」
「江府之外,天高海闊,你該忘了其中的齟齬,自由翱翔在天地之間。」
我收起她的善意,帶著我的嫁妝頭也不回地踏出了侯府大門。
「月華。」
江嶼洲沙啞的聲音自身后響起。
「從前是我被豬油蒙了心,委屈了你。」
「你可愿留在江家?雖無侯爵之位,但我定會不遺余力對你好,信我一次可好?」
我翻了個白眼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我會信豬上樹,都不會信一個浪子的回頭。
他若一浪到底,我倒高看他一眼,如今半路回頭才真是惡心至極。
我在城南買了大院子,經營著孟家的家業,奴仆成群,錦衣玉食。
而這一切,都是我步步為營圖謀來的。
若非江家人皆在江母的死里看透了江嶼洲的薄涼與瘋狂,單單這一紙和離書,便會將我余生困死在江家。
我如今重見天日,不是他江嶼洲的手下留情,而是我足夠心狠手辣,謀劃得面面俱到。
可還不夠,我刻意散播出的消息里,江嶼洲偷走了他母親的救心藥給葉瑾服用,才導致他母親病發時無藥可用,驟然離世。
江家眾人對江嶼洲失望透頂,大伯父更是跪在御前親自上諫,斥責了江嶼洲的不仁不孝,無情無義。
懇求圣上收回了侯爵之位,并將其趕出了侯府。
江嶼洲帶著毀了聲音容貌,也沒了清白的妹妹,二人住進了江伯給的小院里,靠賣字畫為生。
他與蒙著面的江夢瑤在大街上擺攤子的時候,與我偶遇過。
我錦衣華服地坐在高高的轎子上,與形銷骨立宛若乞丐的二人對上了視線。
二人面色一喜,以為我念著舊時情意也會支援一二。
可我慌忙挪開了視線,丫鬟大喝道:
「沒長眼嗎, 什麼腌臜東西都敢拿情義來討飯吃,也不怕臟了小姐的眼。」
說著狠狠瞪了那兄妹二人一眼, 在他們無地自容到恨不能鉆到地底下時, 啐了一口:
「什麼叫花子兄妹, 無德無行人人厭棄, 竟還想學人打秋風, 也不看看自己有臉沒臉。」
什麼是對一身傲骨的人抓心撓肝的折辱呢?
便是從前他們輕視的, 看不起的, 貶低過的人, 凌駕在他們的頭上。
以高高在上的姿勢,踩斷他們的脊梁, 讓他們永遠直不起身來。
往后余生,這樣的折辱, 不僅我會給他們,京中權貴長心長眼的都會。
而江夢瑤, 原諒不了江嶼洲。
若不是江嶼洲的漠視和識人不清,江家不會走到如今的地步, 她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。
季安另娶他人, 在季家對江家的憤恨里, 并未對江夢瑤施以援手。
甚至佳人在懷時, 他與江夢瑤擦肩而過時,還生怕江夢瑤因愛生恨傷害了他的新婦, 戰戰兢兢將人緊緊護在身側。
江夢瑤恨, 日日夜夜地恨。
恨到當掉了唯一的鐲子,為葉瑾買了人彘的下場。
而江嶼洲, 她也沒有放過。
在一個大風之夜,江夢瑤憤然點火, 要在了無生趣里與江嶼洲結束這不堪的一生。
可很遺憾,二人被燒得面目全非,卻還是被我刻意救了下來。
想死?
我偏要他們痛不欲生, 帶著累累傷痕如乞丐一般茍延殘喘到老。
后來,我在嶺南的一個小鎮上遇到過葉瑾。
她四肢盡失,狀若牲口, 被關在籠中與狗彘搶食。
我叫她時, 她恍若未聞。
只顧著從豬嘴里多搶一口泔水吃。
我不計較真假,她不好過, 便就夠了。
而我, 帶著孟家家業, 一路經商,南來北往,掙銀錢無數。
只是夜深人靜之時, 心中總有一團火。
我看不見,摸不著,卻將我灼燒得寢食難安。
直到有一日, 自邊疆殺出一條血路的九公主一身女扮男裝等在我的茶樓里, 她嘴角一彎, 朝我舉杯:
「你我同處而來,有錢有權,就該拽著先機干票大的。」
「要不要, 封侯拜相,為后院不甘的女子撐出一片天?」
大火蓬勃而出,巨大的希望在我眼底點亮。
「要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