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可是朕的心頭肉。」
18
自我入宮,左丞相和太后幾次三番地催促。
尤其太后,隔三差五敲打我,要我吹吹枕邊風,勸褚時寅廣開后宮,選秀納妃。
再不濟,也應當將之前原定為太子妃的左相嫡女迎進宮。
我倒是提過兩回,惹得褚時寅獸性大發。
自此我也不敢提了。
可太后不樂意。
她可是曾經的宮斗王者,哪里看得下去褚時寅這般獨寵于我。
太后整日整日地派人來找我,一會兒要教我規矩,一會兒要教我抄經,一會兒又要我靜坐。
褚時寅則整宿整宿地糾纏我。
我日夜操勞,實在遭不住。
正值夜黑風高之夜,我帶上特制的攀爬繩,翻上宮墻。
即將落地之際,一支穿云箭「嗖」地從我耳邊擦過。
「來人!有刺客!」
伴著那聲高喊,我拽著繩索的雙手高高舉起,「不是刺客!是本宮!」
一行禁衛軍霎時僵住,個個瞠目結舌。
「娘、娘娘?」
「娘娘可是被大雁叼到墻上的?」
「宮里哪來的大雁?定是娘娘放紙鳶時,被紙鳶帶上墻的!」
呃。
我有那麼輕嗎?
19
我被送回褚時寅面前。
「呵呵。」看著面無表情的褚時寅,我諂笑地干笑兩聲,「皇上,你聽我解釋……
「我是看月亮好大好圓,心血來潮想過更近一點地賞月,這才爬墻的。」
褚時寅背手而立,側眸睨來。
削薄菱唇微微一扯,他直接氣笑了。
「喜兒,你到底有沒有將朕視作你的夫君?
「這麼長的時間,難道朕還沒給夠你安全感?」
他往前一大步,掙開我挽上的手,眼底更是一片哀傷。
我驀地心頭一陣咯噔。
倒不是他給的安全感不夠。
而是我在這宮里,像個廢物。
唯一的價值,便是伺候褚時寅,聽太后嘮叨訓導,聽朝臣市井中對我的非議。
我感覺自己如今越發像一只籠中鳥,抑或像那斷了線卻卡在樹上的紙鳶。
只是這些想法大抵是大逆不道的,我不敢對褚時寅直言。
我不肯直言,褚時寅便自己琢磨。
得知太后對我施壓一事,他索性直接給左相嫡女賜婚,徹底斷掉他們的念想。
太后氣得昏過去,倒是沒精力再來叨叨我。
我心情逐漸明朗,不到兩月,竟懷上了。
又是一年秋風起,我生下一對龍鳳胎。
生產那日,皇宮之上的整片天紫氣團團,且有赤光上騰,直沖蒼穹。
其實那所謂的紫氣團團、直沖云霄的赤光,是因為當時正值太陽落山。
玉珠姐姐曾告訴過我,這都是自然現象。
說來也巧,天際熹微時,北境傳來消息,鎮北將軍大戰告捷。
好事全湊到一起,眾人皆云,這對龍鳳胎是紫微星降世,能為大周朝子民帶來繁榮與安定。
連我這個「狐貍精」也成了「福星」。
更有甚之,不少朝臣諫議,將我封后,安邦定國。
褚時寅高興壞了,忙不迭地下旨,叫人操辦封后大典。
夜里他仍喜色不減,抱著我登望月臺,「喜兒你看,日月星辰都在為你作保。
「這樣的安全感可夠你留在朕身邊?」
我笑彎眉眼。
「早就夠夠的了。」
20
鎮北將軍凱旋時,被人參了一本。
對方參他在軍隊帶了女子,該女子女扮男裝混在軍隊里,視軍法于無物,應將該女子就地正法,貶鎮北將軍之職。
褚時寅叫我看這份折子,問我什麼想法。
我托腮撐在案上:「寫折子的人必是小人也。
「該女子的身份未被揭露之前,她與將士們共戰沙場,同吃同住,既未有特殊待遇,更無臨陣脫逃,甚至還屢得戰功。
「憑什麼作為男子時,便可得嘉獎,換作女子身份, ƭų₈便要被處死?難道她就不屬于大周子民嗎?」
褚時寅批閱折子的動作微頓,伸手輕點我的鼻尖, 笑言:「喜兒所言甚是。
「既然是我朝子民, 豈有男女之分?」
他大手一揮, 另下一道圣旨, 命人快馬加鞭送出去。
不日, 鎮北將軍一行人進宮。
褚時寅知我對那名女子好奇, 便允我先行前去。
萬萬沒想到的是, 那女子竟是當年從春羽坊逃走的玉珠姐姐。
而那名帶她私奔的糙漢, 便是如今的鎮北將軍。
21
見到玉珠姐姐時,是在新兵操練場。
她見著我, 先是一愣,隨后便激動得濕了眼眶。
「喜兒?!當真是你?!」
我們抱在一起, 哭得一塌糊涂。
宮女太監們忙上前分開我倆,并要對玉珠姐姐施威。
我及時喝止, 將所有人屏退。
她告訴我,當年跟著糙漢離開并非私奔, 而是因為她救過他一命, 她求對方帶她離開春羽坊。
這些年, 她女扮男裝跟在糙漢身邊, 拜師學武,為求自保之能。
后來他要從軍, 她無處可去, 索性女扮男裝一并跟去。
這一路走得艱辛,數次命懸一線。
新帝Ťű₉登基, 卻給了她一條新的路。
「我是女子的身份被發現后,軍中原是要將我就地處決, 怎料此事被參到皇上面前去。
「更意外的是,皇上不僅赦免我的死罪,更破例任命我為新兵教頭。
「喜兒, 你知道嗎?我是當朝史上第一個女教頭!
「我聽說好像是皇后娘娘為我求的情。」
我笑得可甜,指著自己的鼻尖,邀功似的猛點頭:「嗯嗯!就是我呀!」
她傻愣愣地瞪直雙眼, 隨后激動地再次將我抱滿懷。
22
后來, 我不再向往宮墻外未知的好日子。
玉珠姐姐的事讓我明白一個道理,我如今早不是從前那個卑賤的粗使丫鬟了。
我的一句話, 或可救一人性命, 或可為一女子謀得一條生路。
與個人的自由自在相比, 我身為褚時寅的皇后,當有大局之觀。
生兒育女,教養兒女, 是我春喜之責。
興辦女學、為女子謀出路,亦然。
若我多言一句,也許便能少一個女子被賣或挨打或餓死。
若女子多一條路可走, 也許便能多一個女子過上她想要的好日子。
我本以為褚時寅不會贊成。
可他說:「此路漫漫, 有朕作伴, 喜兒可安。」
太后跟朝中大臣,個個都反對。
市井中,嘲諷不屑者眾多。
誠如褚時寅所言, 此路,道阻且長。
但我有他作伴,便可心安。
(本文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