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僅要在戰亂災荒中謀生,還要躲避仇殺。
年紀輕輕,就白了頭發,臉上爬滿皺紋。
她死時告訴我。
「你爹薄幸,一生以大業為重,你若去到他身邊,定然會被他身邊的美人算計,你要想活得好,不要將他當做爹爹,把他當做一個有權勢的人,哄也好,騙也罷,只要能讓自己活得安穩,什麼法子都可以用用。」
我初見父皇時,對他還是報了期望的。
他封我為公主,昭告臣民,大赦天下,告訴旁人,我是他最看中的女兒。
可他將我扔進后宮后,不聞不問,仍憑我死活時,我就清醒了過來。
這偌大的皇宮啊,是一個無形的戰場,我要麼從中逃出去,要麼成為其中的王,除此之外,別無他法。
那一日,我求父皇讓裴亦安做我的太傅,教導我詩書禮儀。
父皇應允了。
他吃完青精米團,逸然離開,然后下令處置了很多人。
又到孫貴妃的寢宮去與她大吵一架,質問孫貴妃的手是不是要伸到前朝去?
趙茉兒氣勢洶洶地跑來找我。
她清靈的眸子盛滿怒火,毫不掩飾語中惡意。
「你沒來的時候,父皇對母妃情深義重,你一來,就攪得我們家宅不寧,趙云微,你為什麼不和你娘,你弟弟一樣做個短命鬼。」
我冷冷盯著她道:「賤婢未死,本宮怎敢先行一步。」
我們的仇自那時起就結下了。
這后宮容不下兩個趙字,我與她必死一個。
我與她在宮中斗得你死我活,彼此都提防著對方。
然而,這一次,不是陰謀,是陽謀。
她就是要讓我清楚明白地聽見,裴亦安對我無情。
我視為生命中第二信賴的人對我不僅無情,他反而護著趙茉兒,讓我向趙茉兒低頭認錯。
我打趙茉兒的手掌都在痛,但更疼的是心,撕心裂肺的疼如裂紋一般,快速爬滿我干涸的心,
裴亦安眉宇緊蹙,唇角緊抿,眸中盛滿被忤逆的憤怒。
「趙云微,我何曾教過你打人?」
「先生膽小,的確沒教過,但我母后恭哀皇后教過,若有不長眼的欺我,辱我,便打她,扇她,將她打到服為止。裴先生,你教本宮忍氣吞聲,本宮學不會,你這先生之職便到此為止,多謝先生三年來的教誨,本宮銘記在心。」
我轉身便走。
身后,有人明里勸告,暗里拱火。
「裴兄,快向公主道歉吧,不然這太傅之職丟了多可惜。」
裴亦安冷聲道:「不教便不教,錯了就是錯了,總該改改這刁蠻任性的性子,人不能一輩子不長大。」
「可……詩會還要公主主持大局。」
「瓏玉公主在也是一樣的。」
「哎,瓏玉公主賢良淑德,卻被欺負成這般樣子,咱們看了都心疼……」
趙茉兒溫聲道:「多謝各位仗義執言,本宮感激不盡。」
我回眸,看一眼他們所有人,記住了一張張臉。
很好,新的仇人又誕生了。
04
詩會是我求了父皇辦的。
三年來,在孫貴妃和趙茉兒的努力下,我宮里宮外的名聲著實不好聽。
我臥薪嘗膽苦學三年,便是希望有朝一日,扭轉乾坤,改變大局。
一個好名聲,能讓我在玉京更好立足。
裴亦安是進士出身,屬于清流,最重視名聲,我私心里想過,若有一日,和他在一起,我這樣一個糟污的名聲,勢必連累他。
為了他,我都必須要一個好名聲。
如今看來,竟是我自作多情了。
可這幾年來,他送我玉簪,發梳又是為了什麼?
他難道不知玉簪定終身,白首不離心?還是不知發梳梳白頭,兒孫結滿堂?
亦或者他其實什麼都知道,只是從前沒有更好的選擇,如今有了?
若果真如此,我才真是錯付了。
既如此,那我更要去添堵了。
所以,詩會一開始,在趙茉兒被人請上臺,笑容滿面的準備發言時,我信步踱來,唇角微勾起嘲諷弧度。
「沒聽過主人未到,客人自行開席的,還是妹妹鳩占鵲巢上了癮,什麼都想拔個頭籌?可惜,命中有時終須有,命里無時莫強求,這個道理,妹妹懂了十五年,應該銘記于心了。」
趙茉兒今年十五歲,剛辦過一場盛大的及笄禮。
她母妃求了十五年皇后之位不可得,她從旁看著應該已經很懂這個道理。
她臉上的笑容快要堅持不下去,紅著眼睛道,「姐姐,你何必咄咄逼人,是眾人尋你不見,我才出來救場,難道你要讓這麼多人等你不成?」
我笑了,「有何不可?諸位不愿意等嗎?」
臺下一片否認。
我無權無勢,可架不住我是元后唯一的女兒。
父皇已經死了發妻和嫡子,他在民間的名聲可不怎麼樣。
他希望我好好活著,免得史書說他殺妻殺子。
我看向趙茉兒,笑意盈盈。
「妹妹,這可怎麼辦,只有你不愿意等,真是毫無規矩,看來貴妃娘娘的教導也不過如此,想哭去一邊哭,免得給本宮的詩會添了晦氣。」
趙茉兒哭著去了,惶恐又可憐。
我淡定的宣布詩會開始。
這一次的詩會,我本打算揚名的。
但現在我改了主意,裴亦安不值得我如此做。
我耐心地等眾人寫詩,又等女官們評出優秀的詩送來,我親自選出一二三等,讓眾女子揚了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