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華貴的嫁衣遞去,換回薄薄一張紙。
我扯扯嘴角,弓身鉆過狗洞,隱入寂寥的黑夜。
最后回望高墻。
墻內暖意融融,賀喜聲連綿不斷。
墻外絲絲寒雨,融成滴滴苦淚。
「陸鳴羽,新婚快樂。」
我喃喃道。
11
往大理寺遞上密函。
頃刻間,黑壓壓的侍衛傾巢而出,將我重重圍住。
擲出飛鏢,艱難脫身。
待拔下肩頭斷箭,才發現尾端刻著銀月閣的標志。
原來大理寺已被滲透。
眼下想要還謝成清白,怕是難于登天。
萬幸銀月閣打算以他作餌,企圖將我一網打盡,只要我沒被抓到,他就暫無生命危險。
我雇了幾個身形相似之人,喬裝成我的模樣出城四處流竄。
而我藏身于城中酒樓,等待最佳救援時機。
偶然聽客人調笑,才知攝政王瘋了。
大婚之日親手砸了婚房不說,還嚷嚷著王妃跑了,眼下正帶兵到處搜查呢。
心中一緊,險些摔碎碗筷。
看來京城不宜久留。
立即清點暗器,動身劫獄,萬幸一切順利。
但我不敢掉以輕心,緊抓著謝成的手一路狂奔,直到在城郊落腳后才敢松開。
此刻的謝成,渾身傷痕,面色灰敗,全然沒有半點從前恣意少年的模樣。
見他陰沉著臉,我連忙后退,解釋道:
「謝兄,剛才情況緊急,不得已才……
「你放心,自此一別,以后我都不會再纏著你,惹你生厭了。」
謝成皺緊眉頭:「你要走?」
長臂上一攬緊,將我大力扯入懷中,「不行,不論去哪兒都得帶我……」
「帶誰?」
門嘭地破開,屋外火光滔天。
陸鳴羽拽著鐵鏈從人群中走來:「愛妃出門怎麼不打聲招呼,讓本王好找啊。
」
他勾著唇角,笑意不達眼底。
目光落在謝成攬著我的手上,瞬間結成冰霜:「嚯,打擾你們互訴衷腸了?」
強大的壓迫感席卷而來。
陸鳴羽冷聲嗤笑:「溫濘,乖乖跟我回去,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,否則……」
鐵鏈劃過石板發出刺耳的金屬聲。
「本王不介意多個橫刀奪愛的惡名。」
12
我被囚禁在攝政王府。
陸鳴羽大張旗鼓補辦婚禮,以謝成的安危威脅我配合。
揭開蓋頭時,他眸底閃過驚艷,嘴角不自覺上翹。
慢悠悠遞來杯合巹酒。
我別過臉不肯飲,甩過袖子將酒杯傾倒。
「陸鳴羽,放我走吧,我們不是一路人!」
見他又緩緩遞來一杯。
我將酒壺掃落在地,大聲斥罵:「聽不懂人話嗎?強扭的婚事不會圓滿!
「況且我心有所屬,你沒有機會了!」
這下終于惹怒了陸鳴羽。
大手扣上后腦,粗暴地啃上來,疼得我溢出嚶嚀。
「溫濘,你就嘴硬吧,謝成都招了你們倆根本沒有關系。
「你不過是不想拖累我。
「一個銀月閣而已,我堂堂攝政王,想護個女人有何難?」
我還想要狡辯,可他已沒了耐心,強勢地堵住我的嘴,將溫熱的酒液渡來。
大手狠狠掐住腰窩,像要將我揉進身體。
最終,我在攻城略地中,丟盔棄甲。
隨著潮起潮落,一次次沉溺在他幽深的眸底。
……
婚后陸鳴羽待我極好。
不僅滿足我大大小小的愿望,還明里暗里幫我擺平不少追捕,讓我過上平靜又快樂的生活。
可我總心有不安。
既怕再次害了他,又怕自己習慣了這樣的好,從此甘心自斷雙翼,永遠沉寂在小小的后宅。
被抓到偷喝避子湯時,我緊張得幾乎要將藥碗捏碎。
原以為陸鳴羽會暴怒。
但他只是自嘲輕笑,眸底閃過受傷:「為何不想和我有孩子?
「是嫌我手上沾了太多血,作惡太多?
「還是……你不喜歡我?」
我藏在袖底的手指緊了又緊,卻始終說不出口真心話——怕有了孩子,此生都會被困在這四方天地里。
我放不下遠方。
西北草原的風徹夜吹拂我心田,東邊清冽的泉水時刻在腦海蕩漾,南邊艷麗的鶯雀不斷在耳畔啼叫。
我從記事起,就一直被貧窮和死亡籠罩,從未有過片刻自由。
進入銀月閣后,被關進陰暗的房間,不斷和大大小小的孩童廝斗,只為活著。
可最終的幸存者,也不過是個提線木偶。
有朝一日被閣里放棄,只需輕輕一推,便從此跌入烈火,化為一縷煙塵。
我厭了。
我想遠離塵世紛擾,隨自己的心意,過上平靜安詳的生活。
見我不語,陸鳴羽認命地閉上眼,他將那碗熱騰騰的藥塞進我懷中,顫聲道:
「藥喝多了傷身,以后我不宿這兒就好。」
那天他離開的身影格外落魄。
我定定地看著他在夕陽下變成一個黑點,像有根細細的魚線牽在其間。
在他消失那一瞬,線斷了,將我的心扯得血肉模糊。
本以為只是場小矛盾,想著翌日一切又將如常。
沒料到這竟是訣別。
后來,我時常悔恨,也許那時將話都說開,如今也不會只能在回憶里與他重逢。
那天,他一定很傷心吧。
要不那麼久了,他為何不肯入夢來?
13
那日后,陸鳴羽再沒出現。
我特地下廚,做他最愛吃的栗子糕,正準備差人送去,就見紅錦滿身是血地闖來。
「溫濘,京城亂了。」
那一瞬間,不安的感覺如滔天巨浪,將我狠狠拍碎在礁石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