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踉蹌著伏跪在陸鳴羽面前,「求你,只要你肯幫我,要我做什麼都可以。」
「嗯?」
頭頂傳來一聲冷笑。
帶著薄繭的手探來,將鬢發撩到耳后,指尖擦過肌膚,驚起一片炙熱。
「這可是你自己說的,什麼都可以。」
語氣繾綣,尾音上揚。
像被毒蛇盯上,背脊一陣發涼。
我咬緊下唇,顫巍巍挑開他束帶,隔著輕薄衣衫也能感受到肌肉的驟然緊繃。
陸鳴羽眸光幽暗:「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?」
見我笨拙地送上雙唇,他冷笑著將藥碗砸碎在地。
細碎的瓷塊四濺。
驚得下人齊齊俯跪,大氣都不敢出。
「呵,真是真愛。」
陸鳴羽陰沉著臉,緩緩掐上我脖頸:
「這麼想救他,那我偏不讓你如愿!」
6
怒火在眸中翻涌數次,像極了他首次見謝成時的模樣。
那次任務中,我中了軟骨散。
謝成送我回家,沒想到被陸鳴羽撞見。
陸鳴羽一改平日的溫文爾雅,強勢地將我壓在身下,雙手撐在兩側,連連質問:
「他是誰?
「你們什麼關系,憑什麼他能抱你?
「濘濘,你不愿與我成婚,可是因為他?」
聲音發顫,神情激動。
這些日子陸鳴羽屢次提議定下婚期,都被我找各種理由搪塞過去,難免敏感多疑。
其實并非我不愿。
朝夕相處這麼久,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。
可我只是個刀尖舔血的刺客,感情之于我,太過奢侈。
不忍對上那道審視的眸光,我心虛地別過臉去,沒想到被他發狠地咬上鎖骨。
我疼得倒吸口涼氣,無意蹭到某處。
只聽得一聲悶哼,陸鳴羽咬牙道:
「濘濘是不是忘了,我們已有婚約在身。
「即使提前禮成也沒關系。
「更何況,妻子這般不乖,你說做相公的該怎麼罰呢?」
重壓襲來,我無力招架,像極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。
情急之下,落下淚珠。
陸鳴羽愣怔住,半晌才自嘲一笑:「原來你這般厭惡我。
「既然不喜,又何苦訂婚呢?」
滿眼受傷地松開我,抱著被子繼續打地鋪。
后來,無論我怎麼解釋,他都將謝成認定是假想敵。
此刻,冷笑自頭頂傳來。
「當初招惹我,」陸鳴羽緩緩收緊掐在脖頸的手,眸底翻涌著瘋狂,「是想拿我當替補,還是覺得耍我好玩?
「可笑我一直怨自己不夠好,才無法贏得你的喜愛。
「即使被你剜了心,竟還期待你回頭。」
7
直到我幾近窒息,他才憤恨甩袖離去。
雖然不再踏足此處,卻每日差人將謝成的消息,隨著賞賜和補藥一同送來。
只是上面記錄的都是令人心驚的刑罰。
我煩躁地將紙團成團,丟進噼啪作響的火堆中。
猩紅光點跳上皮膚,一陣刺痛,猛然想起五歲那場吞噬一切的大火。
彼時,是謝成的娘用盡全力將我拋到屋外,自己卻被垮塌的橫梁永遠壓倒在廢墟中。
那日是謝成生辰。
他剛從河里抓了兩條魚,興高采烈地跑回家中。
然而迎接他的,卻不是溫柔的娘親,和熱騰騰的饅頭。
是通天的大火,和哭著說對不起的我。
謝成怔怔癱坐在地,憤恨質問道:「溫濘,為什麼死掉的不是你?」
為什麼死掉的不是我?
我也千百次問自己。
他娘是多好多善良的女子,處處照顧我這個孤女,在這亂世為我們撐起一片天,卻因我沖撞貴人受牽連,落得個葬身火海的下場。
而謝成,一直像哥哥般照顧我,卻因我失去唯一的親人。
是我害了他們。
為了報仇,為了彌補,我便跟隨謝成入了銀月閣。
每次他接任務,我都會申請隨行,不論被如何冷臉呵責,都默默忍受。
不論遇見何種危機,也義無反顧擋在他面前。
閣里的人說我愛慘了他。
只有我知道。
這一世,欠他的,我會用命還。
手腕翻轉,合上謝成的罪狀書,上面白紙黑字寫著他是如何謀財害命,殺了戶部侍郎闔府上下一百二十口人。
唇邊勾起淺笑。
這無比眼熟的處理手段,一如當年銀月閣拋棄我時,隨手冠上的罪狀。
窗外明月高懸,銀光灑在手臂處大大小小的傷痕上。
我想,倘若這次還他清白,我和謝成之間就兩清了吧?
這些年,我早已厭倦逃亡打斗的生活,只想找個風景秀麗的鄉間度過余生。
建一處小院,種滿粉色芍藥。
如果可以,那就再養只烏云踏雪的貍奴吧。
心念一動,提筆畫下草圖,乍一看倒與牧云村那間農舍有些相似。
夜風吹滅燭光,我抬首眺望大理寺方向。
眼下萬事俱備,只差那封密函了。
8
派人去請陸鳴羽。
還沒見著他,倒先等到怒氣沖沖的紅錦。
她攜風帶雨而至,渾身還透著血腥氣,應是剛執行任務回來。
「無恥毒婦,你怎還有臉賴在這兒?」長臂一揮,拽著衣襟,將我扯下床來。
環顧滿屋奇珍異寶,更是氣得雙手發抖。
「我伴他身側三年,他從未正眼看過我。
「憑什麼我費盡心思都得不到,你勾勾手指他便自愿奉上一切?」
冷冽的目光似淬了毒。
她垂著頭逼近我,溫熱的鼻息噴灑在面頰。
寒涼的劍尖隨著視線滑至靜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