低頭看去,此時他身上的血已經浸透了我的衣衫。
若再不止血,他怕是活不過今天。
我也不管他是否愿意,揮開他的手便拽下了他的褲子,直接將藥粉倒在那駭人的傷口上。
一瞬間,上方傳來隱忍的悶哼聲。
受傷的位置實在刁鉆,隨著藥粉侵入傷口,甚至能看到一條分明的青筋自上而下暴起。
這藥是按照我娘醫書中所寫特制的,也是唯一能在這個時代找到相匹配的藥材制作而成。
只是這藥性猛,直接接觸傷口肯定疼痛非常。
「我都這樣了,你不能輕點麼……」
「忍著點,不止血你活不過今晚。」
陸景嗣不知是疼的,還是羞憤,再抬眼,就見他雙眼緊閉,呼吸急促,耳根都紅透了。
我也不敢再多看一眼,連忙從床帳撕下布條,用力托起他的腰,將布條纏繞,這勉強把傷口捆好,做完一切,我立即將他褲子提上。
「搜!一定要活捉刺客!」
聽著頭頂嘈雜的腳步聲,我起身就要走,卻被他再次拉住。
「你要去哪?」
「船上有刺客,我去看看。」
說著,那手握得更緊。
回頭看去,就見陸景嗣可憐巴巴地看著我:
「看誰?看陸鶴安嗎?可刺客進來怎麼辦?我死了怎麼辦?」
我一頓,他說得也是。
陸鶴安自己有些功夫,還有禁軍護著。
反倒是陸景嗣這,除了地上的刺客尸體,連個護衛的人都沒有。
可轉頭一想也不對勁,我看向空空如也的門口:
「你護衛呢?周識呢?」
「護什麼衛,周什麼識……那老妖婆,巴不得我死在陸鶴安手上……」
我聞言一驚,這才低頭看向地上的刺客。
今日這刺客,難不成是太后給陸鶴安布的局?
眼見我神色復雜,陸景嗣哼唧了起來:
「好渴……」
「沈三,你去給我找些茶水來……」
側頭看去,就見陸景嗣眉頭緊鎖,渾身更是幾乎要熟透了一般滾燙。
我再次扒開他褲頭查看傷口,傷口的血雖然止住了,但傷口四周卻是腫得嚇人。
我娘的醫書上說過,這種外傷伴隨高熱多半是發炎,必須吃消炎藥。可就算太醫來,眼下這船上哪去找消炎的藥草?
我端來茶水給陸景嗣喂,他喝了兩口就別過臉去。
「沈三,你說我死了你可怎麼辦,陸鶴安肯定要欺負你……」
「……」
「不過,我若死了……你可千萬記得……給我也送到潭靈山上與我母妃葬在一起……
「最好每年忌日……給我送些姑娘來跳舞……我還要常鶯苑的小桃紅唱曲兒……
「葡萄……瓜子,石榴也要剝好的……
「宴春樓的桂花釀……也要一壺,不,三壺……
「還有我王府里存著的……你當年在西北……送我的小木雕……得跟我一起進棺材……
「你聽見沒有……回個話倒是……」
眼見陸景嗣開始說胡話,我垂下眼,拉起被子將他蓋住,隨后一把拖起地上的尸體走出了里間。
10
我在外間換上了刺客的衣服,用圍巾蒙住了臉,隨后推開門一路朝著船艙上方走去。
此時天已經完全黑透,船上也早已一片混亂。
一路偶有逃竄的貴女和官員,只是燈影搖曳間,也看不清誰是誰。
我硬著頭皮一路往上找,果然看到了燈火中一晃而過的兩個素白身影。
趁著陸鶴安與刺客纏斗間,我一把上前勾起紀云柔的脖子,直接將人捂嘴拽入陰影之中。
等陸鶴安轉身再找,我已經帶著紀云柔進了一間屋子。
「你是何人,我是太子的……」
我抬手將一塊破布塞入她嘴中,隨后用劍直頂著她的肚子壓低聲音:
「聽聞姑娘在南方救濟災民無數,如今我兄弟傷亡慘重,姑娘可有良藥?」
眼看我長劍落在她小腹,紀云柔嚇得臉都白了。
如今她靠著這肚子,陸鶴安才不得不盡快娶她進門。
若沒了這孩子,她不定要等什麼時候才能嫁入東宮了。
紀云柔聞言立即從袖中翻找,這一翻,竟是一把掏出來無數小方盒子。
上方字樣都是些眼熟的,曾在我娘的醫書里出現過。
什麼阿莫西林,云南白藥,頭孢克洛芬……
我爹說,我娘念叨最多的就是消炎藥,若有此物,不知能救下多少瀕死的將士。
聽到門外走廊傳來陸鶴安的呼喊聲,我彎腰便去撿起那些藥盒。
誰知剛起身,就被紀云柔迎面刺來一釵,直接扎在了肩胛骨。
我下意識一腳將她踹飛,紀云柔沒防備被我直接踹昏了過去。
我無暇顧及其他,一把拔下那釵子,隨后捂著冒血的傷口趁亂再次沖出房間混進人群。
這一路不知砍殺了多少刺客,甚至還與陸鶴安交了幾招,這才拼著命再次回到了船艙下方。
許是刺客要殺的人都在宴席,這下方船艙反倒人少。
等我再摸黑回到房間,剛剛那刺客還光著身子躺在地上。
我反鎖房間門,三兩步端起茶水,立即給躺在床上幾乎昏死過去的陸景嗣喂了消炎藥。
等他呼吸平穩下來,我這才褪去被血染透的衣衫。
紀云柔這一下倒真是狠,眼見血流不止,我也吃下了一顆止血藥,隨后扯下布條將傷口纏好,然后又把剛剛刺客的衣服給他換了上去。